二十几年来,每个月都跑医院是一种什么感受?
我九岁的时候得了甲亢这种病,脖子上长了一坨桃子大小肉。药吃了近十年,19岁那年,因为白细胞急剧下降,住进了医院。亲爱的医生又给我加了一种病:系统性红斑狼疮。我开始服用糖皮质激素,一个月之后,各种指标好转,手术拿掉了坠在脖子间十年的肉球。从此,我开始了一辈子离不开药物,一辈子离不开医院的人生。
手术后一年后,我重新回到大学读书。一个人在外地读大学,不仅要照顾自己的学业,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妈妈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问我身体的情况,了解我的化验指标。每个月去医院化验一次,每个月与医生见一次面,俨然已经成为习惯。
采血窗口重新回去上大学那年,学校的定点医院是宝山区人民医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区人民医院,但看起来已经比我们老家市医院还大。化验是要空腹的,所以每次化验都要早晨起个大早,不能进水进食。医院离我学校并不远,步行需十五分钟。我一般会提前开好相应得化验单,到医院就可以直奔抽血窗口,排队抽血。抽完血就完成了任务。由于住院期间天天抽血的缘故,血管变得极其脆弱。少有护士会在我的血管上动作迅速一次成功地完成抽血任务。挨两针,是家常便饭。美丽的护士姐姐往往很不好意思的跟我道歉,这个时候我只会笑笑。一点也不会怪她:因为是我的血管不好找。
大二之后换了校区。新华医院是一家比较有名的三甲儿童医院。每个月的那一天我依然要早早起床,冬日里,天才刚蒙蒙亮,我已经独自在寒冷中行走。这家医院就没有那么近了,需要乘车或者骑自行车。我一般是骑自行车去的,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找到地方完成整个过程:排队,脱衣,撸袖,抽血,按压,休息。
对抽血这事经验丰富了,我常常会给自己带点热水和吃的,多是从食堂买的馒头包子什么的,找个安静的等候椅,并休息边解决早饭。只是大多数时候,水和食物都已经凉了。
每个月我都会去医院报道,不论我在哪个城市,哪个区域,也不论是春夏还是秋冬。一个人我就可以把事情都完完全全的做好,还会打电话给父母告平安。说实话,心里有时会觉得苦。
终于读完了大学,找工作的压力接踵而至。我没有回老家就业,医疗条件是一方面的原因。
成都是个不错的城市,我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固定的收入。工作并不辛苦,只是请假是个难题。
我继续每月都跑医院的日子,只是这个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了。大名鼎鼎的川医(华西医院)不愧是响当当的大医院:人多,挂号难,收费贵。抽血化验变得更为辛苦,一定要早起早去,不然排队是要排上一个多小时的。要提前准备点电视剧电影什么的,用来打发排队等待的焦躁感。当然依旧是要备点热水和少量干粮几遍及时补充点能量。饿着站一个多小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其实这些都算不上困难,不论来医院是看病还是抽血,最痛苦的是不好请假。我的工作是类似客服那种,接打电话外加一些杂事。全年一共5天年假,并不够我跑医院的次数,所以我只能翘班跑医院。好在因为不是重要的岗位,繁忙的领导们并不关注我太多。只要将座机电话设置呼叫转移至手机,就可以携带手机外出,实现边看病边工作了。加上单位离医院比较近,自行车十分钟,只要可以赶较早班地铁到医院,便完全可以赶在八点上班前完成抽血,再从医院赶回单位上班。我最快的记录是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了所有的过程。然后便坐在办公室悠然地吃早餐开始一天的工作了。神不知鬼不觉,任何人都不会察觉我刚才那般争分多秒。
人满为患的门诊多数时候是没有那么顺利的。上班时间已到,我还在焦灼地排队。电话准时进来了,我接了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轮到我抽血了,袖子刚刚码好,口袋里的又传来了来电铃声,一直胳膊伸进窗口,一只手接听电话。
人太多,我找不到座位休息,只找到个安静点的角落,一手按压着胳膊,衣服半吊着,电话夹在头和肩中间,狼狈如我。
看医生的话呢,就需要启动高级模式了。毕竟等待叫号的时间是我不可控的。每一个号是有看病时间段的,一般我会先乖乖地工作一会儿,临近我看病时间时,再设置电话后从单位侧门溜走,这样便可以减少在医院等待的时间,然后是问诊,开药,特殊门诊记账,拿药一系列的过程。这个过程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要耗费两到三个小时,有时候,遇到药漏开,没带医保卡等等意外,就会增添多余的麻烦。所以,提前检查好必备物品及要问医生的事项是极其重要的。
两到三个小时中间,来电话是必然的。电话才不管你是不是正在跟医生谈论病情,也不管你是不是两手拿着各种各样的单子正奔向收费窗口,电话是想来就来了的。这时必须停下脚步,尽量躲开医院嘈杂的人群,找一个角落,堵住一只耳朵来接电话。每条电话都是要被详细记录下来的,由于空不出手来,我不得不设置通话录音来解决这一问题,以便回到办公室回听记录。运气差的时候,我会接到领导打来的电话:帮我在1号门取一下快递吧!
这个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还能拜托关系要好的同事了。
讲真,细细想来我还是挺佩服自己的。医院跑了二十几年,与疾病抗争了二十几年,我依然坚强快乐地活到了现在!命运与我不公,我确心有所怨。但人生抗争如此,也算是精彩了吧,这算不算“与天斗其乐无穷”呢?哈哈!
我今年才刚刚三十岁,我仍在战斗。不跑医院的日子,我会认真地工作,好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