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雨
早上天有些阴郁,紧着淅沥沥下了浅浅一汪雨。
关空调开窗子,风居然凉丝丝的,早没了热土的焦味儿。可能我远躲在小楼久了,身体也如一台生锈的机器般丧失了敏感,居然不知凉意渐盛。
后知后觉,也总好过不知不觉。又一年秋天,又一年,又一年。
除了这场雨,秋色已至。
秋大概是最模糊的季节。始于一场霖雨,终于毛衣外面的一件厚外套。然而偏偏这一段始无处,终无涯的节气,最摄人心魄。梅雨天有热茶和慢慢滴水的屋檐,青梅之时话离愁;晴夜有一轮凉月,三五点心,银河西斜天欲曙。既温柔,又凉薄。
翻看我几年前写的文章,逢秋必悲。写落英,写虫尸,写烛火,写雨,写别离。悲是文字里透出来的看得到的东西,看不到的呢?那种情绪倾泻的强烈快感与美感。属于秋的悲总是很精致的,装在玻璃杯里的伤感,我曾经如此爱怜她们。
那时候真的伤悲吗?有时候是,有时候也不。感伤是种瘾。如烟酒,于健康有害不假。但一旦沾染,难以戒断。
都过去了。
四年了,我的心境和状态都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曾经努力将自己装饰成一间极尽华美的房屋,然而那光洁的墙壁不过是空心,而真皮面儿的沙发里塞满了废料。后来,我干脆毁掉装饰品,一件件把家具搬出去扔掉。我不再需要它们。我杀死自己,恰似一场秋雨杀死浮躁的夏。
最后,我躺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静静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我知道这种震荡远尚未结束。它会将我带向何方?会对我造成怎样的改变?乌云重重,秋风呜咽着将一片片干瘪的残叶卷入虚空。
我不愿再伤春悲秋。因为人终非草木,到底还是不甘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凋零。
我也不愿再随时让情绪溢出杯子。心绪只一杯而已,不至于让所有人知道。偶至夜深处,洒一点儿在枕头上,也可枕着濡湿的伤怀入梦。
但我也清楚,内心的封闭不等于强大。同时我亦不愿让它过分强大。心太强大,难免失了些柔软敏感。
我们没想到,秋天来的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