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
和妈妈聊天,越来越感到岁月的无情了。
妈妈爱讲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颠三倒四地,我已能背熟了,每次她总当成新鲜的讲给我听,不忍拂了她老人家的兴致,我“嗯”“啊”地附和。只有在电话中,妈妈会将近期身边发生的大事告诉我,简洁概括,毫不拖泥带水。
昨天,妈妈告诉我件大事。她童年的一个玩伴,后来嫁到前庄了,前天晚上,她儿子一觉没醒过来,死了,心肌梗塞。才四十七岁啊!跑外勤的,去年刚翻了房,很气派的。头天晚上,还开了宝马车到我们庄上来的,活蹦乱跳的的一个人啊……
人至中年,攀登到半山腰了,俗世在身后,抱负在前方。这时候,会想繁剧纷扰,会想山高路远,会想房子和票子,会想孩子和未来,谁曾会想:这个很平常的夜晚,和之前无数个寻常的夜晚没两样,只是闭上眼睛而已,却被死神拘封在梦中了。
年前,妈妈告诉我另一件大事。我们庄上的大胡子死了,吃圆子噎死的。大胡子七十出头,过得懒散自在。家门口一大块地一直空着,邻人嫌碍眼,问他咋不种上菜啊,大胡子回:我请算命先生算过了,我的寿限是七十八,没几年过了,得快活就快活,何苦去种那倒头菜啊!邻人有时送些菜给他,他便连汤带水喝个饱肚。不愿做饭了,就躺床上睡大觉。
腊月二十四,外出打工的儿媳妇赶回家过年,从超市买了包汤圆,下好后第一碗便孝进给公老头。不知是饿了,还是牙不好,大胡子囫囵吞下后噎着了,在门口翻白眼。家人拍胸捶背不见效,儿子倒背着他向外奔跑……最后,还是死了。
虽说已看开了,对死,身心已时刻准备着了,但大胡子以这样的死场离开,还是让人唏嘘。
那几天,妈妈正感冒着,怕她善感,我想和她打打岔。电话中妈妈的声音出奇的大,原来她在给大胡子家帮厨。
妈妈说,明儿家丫头吃了她的菜,直说“要是学校里的菜有这么好吃就好了”。妈妈说,没事没事的,我只掌勺,有一大帮人打下手呢。妈妈说,人家儿子媳妇双双上门,跪我面前来请,能不去吗?人家这可是大事啊!
那个自信满满,在厨房中运筹帷幄的妈妈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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