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上)
走廊的幕帘不知何时又被卷了起来。
任由斜斜的雨丝轻轻飘进堂里来。
眼见得那手脚麻利的小二刚为客人添了一盏茶。
又转身垫了个高脚凳,忙着喊伙计一起把那客栈门前高挂的纸糊灯笼取下。
下雨了呀。
伙计取下几排湿哒哒的灯笼往柜台上那么一折,瞅了眼依旧吃不起二两猪肉的账房。
眼神里七分怜悯三分嫌弃。
账房先生依旧是忙碌。
不知敲过了这一旬算盘后的月钱能不能足了这一月母亲的药钱。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夹杂着着的算盘滚珠声有一种异样的清脆感。
对面的戏楼传来几句咿咿呀呀的戏文声中透着几丝郁郁不得志的苦闷。
我晃了晃手中的紫砂茶杯,按下了询问伙计这唱的是个什么曲儿的念头。
每回来统共只点这三杯茶……
又怎好意思再问东问西?
掂了掂挂在腰间的荷包,不禁暗叹一声:想我赵子厌好歹一六品带刀捕快,怎叫得那唤作无眠的小兔崽子掌管了爷的钱包。
“我带来杨高呼狄四员武将,我又带来包吕苗寇四位文先生。上打一把黄罗伞,黄骠马驮着我赵德芳……”
“想当年我父王寿州闯荡,回朝来染重病扎倒龙床。我叔王假意儿进宫探恙,斧影摇红,一命身亡……”
好歹听清这两句不费钱的戏文,我正往心里码住了好往细里拆……
“砰”的一声,一支造型奇特的翎羽狠狠将我手中茶杯击碎。
噫,来的倒是快。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个呼吸间,第二支和第三支翎羽已冲面门而来。
小二见怪不怪,唤了店里其他伙计端了几坛酒进后院里去,仿佛将那房梁上的人视若无物。
“喂,房梁上的,好歹我当你是客。”
我见来者气势汹汹,只好拔剑挡这空中飞羽。
边挡边冲他喊道:“喂说好了谈生意,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包”下客栈的。”
见他丝毫不搭理,我忙专心致志地应付这飞羽起来。
倒也不是应付不来,只是若是砸坏了个丁点儿东西,照自己这身价,可是万万赔不起的。
便只好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地应付起了来。
见我游刃有余。
梁上那人一跃而下,闪至跟前。
“东西呢?”
眼前人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黑布下只见得一双漆黑的眼。
而甫一开口,却是冷冽沉稳的女声。
“东西嘛,倒是拿到手了。”
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边举起一个包裹在她眼前一晃。
那黑布下的眼睛立马一闪,抬手就要夺走我手中包裹。
“诶,等会儿。”
我身形一动,成功地将我与她之间的距离,带开了一尺来远。
“姑娘别急,待我问清楚这包袱中是何物之后,自会原封不动的交给你。”
“没人告诉过你,作为影客,什么都不要问么。”
“这个嘛。我当然知道,影客职责所在,不问出处,不问来路嘛。”
“给我!”
“不过……在问你之前,我好像就已经知道了。”
我轻轻贴近她的耳畔。
“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看姑娘打扮,不像是中原人。”
“这包裹,既然是从大理寺出来的……”
“想必……姑娘早就做好了杀人灭口的准备了吧。”
那黑衣的胡人姑娘冷冷一笑,道:“呵,知道你还单刀赴会。”
“你们中原人,都是如同你一般,自大狂妄的蠢货么。”
她话音刚落,突然从客栈窜出十几个服装各异,手里拿着武器的黑衣人来。
来的胡人似乎比我想象的多一些,我心下当即开始盘算起应对的法子起来。
突然心下一横。
罢了,索性便把命压在此处了。
只盼着江迟那小子,这次不要再迟了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