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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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逾古稀的王老，热衷于收藏古玩字画数十年。大半生下来，他痴于斯，乐于斯，专于斯，精于斯。如今，俨然是一个“骨灰级”收藏家了。在本市收藏界可谓大名鼎鼎，如雷惯耳。古玩店家，商贩玩主，无不唯王老对宝物的认可而马首是瞻，堪称鉴赏权威！他的肯定，胜过无数鱼龙混杂的鉴定机构，和真假难辨的“鉴定证书”。

王老在收藏界身经百战，成长历练，颇具传奇色彩。他失过手走过眼，吃过亏上过当。最终，凭借他的执着与博学，在水深莫测，暗流涌动的古玩市场中，精于勤，成于专，独具慧眼，百战成名。逐步形成了自已的独门绝技和独到见解。他曾力排众议、力挽狂澜，让权威专家“枪毙”了的“赝品”起死回生；他曾独具慧眼、舌战群儒，把机构协会公认的“真迹”打回原形；他曾慧眼识珠、坚持己见，使珍品展会淘汰的“仿品”重见天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艳阳高照，冬暖如春。王老骑着那辆伴随了几十年的28吋载重自行车，习惯性地骑向古玩市场。

“王老，多日不见，您气色不错啊！”

“王老，有些日子没来逛了，您老还是那么精神矍铄啊！”

“王老，您稀客啊！难得遇见真佛，来，您老请进来坐坐，上茶，上好茶……”

到了古玩一条街，众多店家，玩主热情地招乎王老。

谈笑正欢之时，王老突然眼前一亮，被厨柜顶端的一只瓷瓶所吸引。

店家窃喜，心领神会。立即将瓷瓶搬到王老面前。

“您老给句话，价钱好商量。”

店家殷勤备至，客气无比。

王老带上老花镜，取出手电简，放大镜，仔细摆弄着瓷瓶的上下里外，瓶底瓶盖……

看着王老一脸的严肃认真，店家心里有了底：“这高阁数年，无人问津的瓷瓶有戏！”

“你开个价吧，我带回去再仔细看看。”

都是“千年的狐狸”。精明的店家心知肚明：王老执意要带回去看看，真品无疑！

他立马撕毁标签，坐地起价……

收藏界有句话，叫“可遇不可求，错过失千古”。王老惜缘，颇费一番口舌，最终以数倍的标价，求得宝物。

天下掉馅饼，店家自是欣喜若狂，连忙收钱，打包……

“王老您慢走，回头再来啊……”

王老出山有获，精神焕发。他把瓷瓶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掉转车头，直接回家。脚下的自行车，也轻巧灵快了不少。

进入胡同，是一条明清时期的青石古巷。可能瓷瓶没绑牢靠，抑或是石板砌成的古街，凹凸不平，颠簸之间松了绳结……突然，只听得“咣当”一声！王老知道，宝贝掉落打碎了……

令人不解的是，王老并没有如常人一般，下车查看；而是继续一路向前。

路人不解，纷纷冲着王老大喊大叫：“王老，你的瓷瓶掉了……打碎了……”

王老充耳不闻，若无其事；旁若无人，继续前行。

一热心小伙，以为老人耳背没听见。便一路狂奔，追上王老，将其截停。

“王老，您东西掉了。”

王老下车，面无愠色，和蔼可亲。

“小伙子，谢谢你！我知道掉了，听声音是彻底摔碎了。”

小伙一脸懵逼，并惊讶于老者的淡定。

“您知道？那怎么不下车啊？”

王老微笑着说：

“我下车会怎样？面对一地碎渣残砾，捶胸顿足吗？嚎啕大哭吗？还是追悔莫及，懊恼生气，扼腕叹息？关键是，这些举动有用吗？破碎了的瓷瓶能回来吗？小伙子，与其纠结于这种无可挽回的既成损失，不如高高兴兴地大步向前，去寻找新的机遇，创造新的财富，做出新的业绩……”

王老说完，迅速消失在古朴幽静的古巷深处……

留下呆若木鸡的小伙，惊讶得瞠目结舌。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小伙略有所思，略有所悟……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高人！高人哪！”

良久，小伙子返回到瓷瓶掉落的现场。看着一地残渣碎瓦，他捡起较大的一片，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残片上的青花图案，是一只鸟喙，叼着一块石头……

“精卫填海？”

对，就是精卫填海。千年神话，流传于世。它告诫人们：认准的事就要心无旁骛、不忘初心，业精于勤，事成于专；永不言弃，持之以恒……

小伙子思有所悟：王老或钟情于真品瓷瓶的价值，或钟爱于装饰图案的寓意。但现在，这些都随着一声清脆的“咣当”声，而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但老人对收藏事业的执着与追求，洒脱与释然，不禁让小伙子肃然起敬。

他凝视着古巷的尽头，再一次深深地感叹道：

“高人，高人哪！”

李国平

2018.1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