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林:那年夏天
那个时候一直记得大人的那句话就是冬短夏长,意思是冬天的白天很短,夏天的白天很长。确实如此。只知道很早太阳就出来,很晚太阳才下山,漫长的阳光一般会陪伴着我们炎热的一天。
清晨的时候总是很多露水,直至阳光升起,渐渐挥发。很容易感受夏的热烈,直白而不矜持。一天的烧烤人肉后的傍晚,当然是我们最兴奋的时刻,喧嚣了一天的知了开始收敛,开始有了些许凉风。这个时刻,夏日的下午,四五点。
昨晚洗净的衣服经过一天阳光的暴晒,干巴巴的,像烤过火了的鸡蛋,阳光的味道过剩。我们开始等不及,都想早早的洗澡,因为每个夏日的夜晚,对于我们,都是一场盛宴。洗涤了一天的汗渍,满身清香的肥皂味,湿湿得头发,穿着洗干净的小拖鞋,身上的衣服透露着阳光的味道。迫不及待的搬出竹床,用湿抹布抹干净了,搬到外面空旷的地方,早早的占好位置。当然还有一本本的书,躺在那里,微微风,看着书,有时瞄一眼渐渐落下,已经不再强烈的太阳。惬意而舒服。
慢慢晚一点的时候,家长们开始喊我们回家吃饭,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六点多左右。夏日的晚饭一般是稀饭和面条,就着中午的剩菜,或者还有新鲜的青菜。男人们有些惬意的在那里嚼着花生米,和着那些不荤不素的菜,光着膀子,喝着小酒。大人们也慢慢开始走出来,携家带口的,搬着大大小小的竹床,手里摇着蒲扇。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开始在这个时候聊八卦,话家常,芝麻绿豆,柴米油盐。早就先大人吃完晚饭的我们开始在暮色中嬉闹,晚霞开始被夜色慢慢吞噬。
大人们吃完洗完,点了蚊香,熏了蚊烟之后就全部聚集在这个竹床的阵地里,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蒲扇的摇晃,还有六神花露水的香味。我们这帮孩子则在人群中追逐。空中的各种飞虫也逐渐增多,旁边草丛里飞来跳去的蚱蚂,傍晚才会盛开的美人蕉,鲜红的,暗红的,橙色的。我们会偷偷抽出最嫩的花心,吮吸中间最甘甜的花蜜。谁家买了半边西瓜,分给小孩子吃,我们则默默的站在旁边,咽着口水,看着西瓜这个在那个时候的奢侈品,脑海里想像着把它切成一片两片三四片,在凉水里冰镇下之后,大块朵颐。
夜色完全降临之后,终于盼来了等待已久的萤火虫。这些拎着灯笼的小天使慢慢的聚集,草丛里,屋檐下。我们开始欢呼雀跃,开始快乐的追逐。越往后,萤火虫越来越多。我们恢复着各种可以用到的工具,纱网,甚至木棍,轻手蹑角。当终于抓住一个小小的萤火虫之后,将它装在透明的瓶子里,开心的端详着,和伙伴们攀比着。这些小天使在我们的捣鼓下,漫天飞舞。那时候的夜空清澈异常,满天的星星清晰可见,一个又一个的星座依稀可辨,一条银河点缀繁星照耀人间。于是满天的萤火虫在这夜空里,分不清哪里是星星,那些是这些天使。我们只是使劲的呐喊,快乐的欢呼,只希望那一刻的浪漫永存,天上,人间。
后来,人群开始慢慢散去,夜,开始入睡。疲惫了的我们,躺在妈妈的怀里,喃喃细语。指着朦胧的星和月,依旧相信上面有恐龙怪兽,变形金刚。妈妈的蒲扇摇啊摇,窗外的青蛙叫阿叫,我们开始在凉席上开始梦乡。
再后来,渐渐长大了,那样的夏天一个接着一个。那些奋斗的日子,洒汗流泪,为了走进象牙塔的夏天;那些亲人年暮,离别的夏天;那个新的开始,走进大学的夏天;那一次次离别痛哭,那第一次实习,第一次工作,拥有众多的第一次,都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夏天。小时候,幸福是件简单的事;长大了,简单是件幸福的事。生当如夏花,当我们一次一次面对生活和工作的烦恼,苦闷,失去和遗憾之时,也请记得夏日火热背后的激情,执着和旺盛的生命力,也请记得,在烦躁的阳光之后,也会有一个清凉的夜晚并存--奔跑在月光下,追逐在无际的草地中,草地里的萤火虫,一片一片的扬起,飞舞,满天的繁星拥在皎洁的月色中,洒向月光的森林里。
愿这份记忆,给我们每个人,清凉一夏。
——2011年7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