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你个凤凰男，有什么资格跟城里女叫板？
01
到了月底，又临近年底，各种考核数据出炉，要召开会议扬长避短承上启下，作为市区部门负责人的叶杨忙到人仰马翻。
早出晚归，也只有中午吃饭时间，才稍稍得空休息一下。
叶杨边吃饭，边刷手机，他有个习惯，每天要浏览网页新闻。
某平台上，一名女子深夜喝酒醉倒街头，醒来的时候，发现裤子不见了，蹲在地上抱住膝盖，哭着喊“妈呀，妈呀……”这则视频引起很多人的关注，负面评价一面倒。
叶杨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居然还有这种奇葩的事情发生。
刚想滑过视频，那女子脖子上挂着的红黄方块格子围巾引起他的注意。
他老婆常平平今年元旦，就买了一条红黄方块格子围巾，他觉得这样的颜色搭配有些艳俗，但常平平喜欢，说寒冷的冬天就要穿戴鲜亮一些。
再看下面的消息来源，就在他家所在的城市，叶杨起初心中一凛，转而哂笑，同城人穿戴相同，并不少见。
可是，接下来的事实，让他匪夷所思。
02
没错，那个深夜被人脱裤子的女子，正是他叶杨的老婆常平平，他成了熟人多日的笑话而不自知，一是因为忙到没有时间看朋友圈，二是难堪的家事，哪个熟人好意思当面告诉他?
距离他看到那则视频一星期，表哥打电话过来，“小杨，你是咱们这个家庭飞出的金凤凰学，最近几年又连续升职，咱全家脸上有光，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可是，你再忙，也不能不要老娘吧！当儿子的，就能看着你妈病在床上，不管不顾?”
叶杨最近确实忙昏了头，有几天没有打电话给母亲了，幸亏表哥提醒 ，他赶紧打电话到家里，母亲接电话，鼻音很重，也有咳嗽，说小感冒，吃了药好很多 ，并叮嘱他不要担心，好好工作。
电话还没有结束，就有人通知他开会，接下来，他又一头扎进工作。
下午学，表哥的电话把他从会议室择了出来，“二姑烧到四十度，再不送医院，就出人命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他即刻驱车百里，从县城往市区赶。
03
市一院，叶妈正在吊水，表哥守在叶妈病床前。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叶妈病毒感染引起肺部炎症，需要住院治疗和观察。
心直口快的表哥红着眼睛，指责叶杨学历高，也当了干部，却脱不了书呆子气。
叶妈婚后迟迟没有生育，一直把表哥当儿子疼爱，疼爱了十年，直到35岁才生下叶杨，所以，表哥和叶妈的感情一直很好 ，怪不得他着急，说话冲头冲脑。
表嫂的侄女和常平平在一个单位上班，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平平喝酒被人脱裤子的视频，同一单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侄女告诉表嫂，表嫂告诉表哥，表哥不想掺合人家家事，以为叶杨很快就会晓得。物联网时代，任何消息，都可以呈爆炸式发向四面八方。
还有一件事情叫表哥大光其火，他才忍不住当面把这则视频告诉叶杨。
因为叶妈受凉发烧，完全拜常平平所赐。
04
上个周末，也就是常平平彻夜睡街头的第三天，叶杨因为加班，没有回家。
常平平一大早出去，说是要买过年的衣服，留叶妈一人在家。
天将中午，叶妈听到外面有响声，想打开门看看，刚把门开了一个缝， 宠物狗一下子蹿到门外，叶妈赶紧追出去。
这只狗是常平平的命根子，有一次也是突如其来地跑出去，两天之后才找到，常平平背地里没少嘀咕叶妈。
等叶妈气喘吁吁地抱着小狗回来，门却被风关上，叶妈没有钥匙、手机和钱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城里不比农村，邻居很少串门，况且又快到吃饭时间，叶妈不好意思去邻居家里，只好在小区里溜达，等常平平回家。
亭子间石凳子太冷，不能坐太长时间，叶妈又冷又饿，却是无处可去。
叶妈跑去物业，想查询儿子媳妇的电话号码，物业已经下班，直到下午两点多钟上班时间到，物业翻出的号码是常平平的，可是，电话拨打过去，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叶妈走出物业，来到大路上，准备去城东表哥家，可是，身无分文，只有靠着双腿一路走一路问。
叶妈之前去过表哥家里几次，知道那个小区名字，都是叶杨车子接送，这一次她没有钱打车，总不能站在路上伸手跟人要钱吧？叶妈很看重脸面，不愿意这么做。
05
没过多久，天空下起了雨，叶妈就到路边超市躲一躲，等雨小一些，接着走。
当下午五点多钟，叶妈摸到表哥家里时，已是脸色铁青，被雨水打得浑身半透。
表哥心疼叶妈，当即要打电话给叶杨，被叶妈阻止，她知道儿子媳妇这段时间感情不好，不能再火上浇油，她自己吃点苦是小事。
叶妈当天晚上住在表哥家里，又叫表哥打电话告诉常平平，第二天早上，开始咳嗽流鼻涕，表哥留她多住几天，但她执意要走，表哥只好送她回叶杨的家里。
间隔两天，表哥不放心，再次登门看望叶妈，见她烧得满脸通红，当机立断送她来医院。
听到这儿，叶杨已经是泪水盈眶，内心止不住一阵一阵地疼痛。
叶妈一直很要强，轻易不给人添麻烦，包括自己的儿子，被关在门外不说，淋雨受凉也不说，生怕给儿子媳妇造成裂痕。
06
叶杨不想扩大战火，但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常平平。
他的母亲生病，作为儿媳，怎么能做到不闻不问呢？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于心何忍?他不相信常平平冷血到这种地步。
常平平急切地给自己解释，“我那天下午，因为和闺蜜看电影，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所以才没有听到物业打来的电话，这有什么过错吗？”
叶杨没好气地问：“你就告诉我，你看完电影，有没有回电话给物业，有没有关心我妈去了哪里？”
“你这问也太好笑，电影结束，我是看到有未接电话，但对于陌生电话，不予回拨，也属正常吧！我怎么能未卜先知 ，料到你妈会把钥匙落在家里进不了门?再说，没过多久，你表哥就打电话过来告诉了我，你妈住在他家，我又何必多此一问？”
叶杨性子再好，也忍不住拔高嗓门了，“你不要再为自己辩解，我不在家，我妈生病瞒着我，高烧四十度，你是不是应该送她去医院?”
电话的那头居然传来嗤之一笑，“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妈又不是小孩，她要去医院不会主动跟我说?你说她高烧四十度 ，那是在我上班之后，我在家里，没人跟我说发高烧。”
叶杨气到无言以对。
常平平学历不高，但颇有诡辩的才能，不管多大的事，都能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能把自己说得很无辜。
07
叶杨工作地点在县分公司，距离市区接近50公里。
叶妈住院这十天，饶是有表哥和护工不离左右地照应，叶杨是医院和办公室两头跑，蜡烛两头烧，累得半死。
常平平两次去医院看望，也送来汤汤水水，不过不是家里自己炖的，而是直接点的外卖，调料味刺鼻，叶妈一口也喝不下。
有一次，叶杨刚好也在，表嫂起身准备刷碗筷，随手端起外卖去茶水间，常平平当即发作，说表嫂倒掉她买的吃食，等于打她脸。
表嫂陪着笑脸息事宁人，“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想那么多。二姑吃不下，光光放在这儿，显得房间杂乱又有味，护士会说话的。”
可是，常平平不依不饶，拿出一贯蔑视农村人的腔调，“哼，好心当作驴肝肺！也难怪，农村人能见过多大的天地？这种鲍鱼海参汤，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表嫂虽说老实，但是人不傻，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讥讽，因为碍于在医院，也就瞪了几眼，低着头离开。
常平平也准备离开，为了化解自己的无趣，故作潇洒地一甩手包，与此同时，化妆盒从手包敞口处飞了出去，刚好砸在叶妈的脸上，叶妈吃疼，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哎哟喂”。
憋了很久的叶杨，终于爆发了，叫她赶紧滚开。
从来都是她常平平对着叶杨发火，叶杨一贯低眉顺眼，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当即大吵大喊，叶杨气得满脸通红，吼出一句“这个年不过了，离婚！”
08
其实，十五年前，叶杨和常平平结婚，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
想当初两人供职于同一家电信公司，一个未娶，网络建设科技术员，一个待字闺中，门厅营业员。
常平平技校毕业，城里生城里长，家境优渥，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活泼开朗，撇开家庭门楣的差异，主动追求来自农村的他。
虽然系出名校邮电大学，但置身熙熙攘攘的城市，上无片瓦下午立锥之地，迷茫和失落在所难免。
那时的他，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在对现实生活不敢抱有太多设想的时候，青春少女如火激情，给予他温暖和慰藉的同时，也让他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既没有嫌弃常平平的低学历，也没有觉得高攀了她的家境，就是觉得既然两人彼此愉悦，那么走到一起就顺理成章。
更让他感动的是，常平平家不但没有计较彩礼的多少，还主动拿出首付帮他们贷款买房。
他的父母也倾囊而尽拿出所有积蓄，还跟亲戚朋友借一部分，给他装潢新房。
住进宽敞明亮的住宅，多少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他祈祷他们的爱情地久天长。
然而，细雨打湿流光，风花雪月的爱情，落到柴米油盐之后，慢慢改变了模样，他们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
09
常平平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说买菜做饭，连厨房也不进。
也不能天天买了吃，除了经济吃紧，叶杨还是喜欢厨房里飘出的饭香与菜香。
常平平无所谓，时常回娘家打牙祭，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经常白吃白喝，于是，疏于家务的他，开始学习买菜做饭洗衣服。
常平平从不打扫房间不说，还帮倒忙，前面他刚刚把沙发茶几收拾干净，后面她就把瓜子壳零食袋扔得到处都是。
他出差几天，家里简直成了垃圾场，那些打包的汤汤水水在地板上横流，还发出难闻的气味。
叶杨有时忙不过来，叫她搭把手，她总是撅嘴昂头：我不会呀，打小就没有做过家务。
那傲娇的神态，好像在炫耀某项人无我有的技能。
慢慢地，两个人三观的差异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说不到一块。
但是，常平平是老说老有理，她一贯正确，不正确不行，叶杨只好不吱声，不跟她辩论，不是经常有人说，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吗？
10
这些任性，叶杨都能包容，叫他难以忍受的是，常平平张口闭口“农村的恶习”、“农村人怎样LOW”，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对农村人的轻视。
叶杨有时直截了当地问她：“既然你这么瞧不起农村人，干嘛要嫁给我?”
常平平保持一贯的昂头斜眼姿势，“要不看你是名校高材生，职场潜力股，我会下嫁?就凭我这样的条件，多少城里小伙排队等着呢。”
叶杨很想回一句“你作为引以为傲的城里人，为什么只考个小中专，而我这个偏偏你瞧不起的农村人，考了个名校？”
话到嘴边又咽下，如果这样说，他等于犯了和她同样无知的错误，而且她会源源不断地拿理由驳斥他，直至他哑口无声。
每逢春节，她都不肯跟着他回乡下过年，嫌弃农村条件太差，好像她是高贵的公主，绝对不能踏上土路半步。
事实上，当时的农村居住和交通环境有了大幅度改善。
有一次，他好话说尽，她终于勉为其难地跟在他身后回老家。
叶爸叶妈做的饭菜，她不动筷子，只吃从城里带回的零食，这倒也罢了，居然在初二中午七大姑八大姨围在一起的饭桌上，因为话不投机被人顶撞，当即拂袖离场，闹着要回城，他囧得恨不得钻地缝。
诸如此类的矛盾，时常摁倒葫芦起来瓢，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们的婚姻。
离婚的念头，无数次产生，又被他无数次地掐灭。
11
常平平生下女儿蓓蓓，产假一结束 ，就把女儿送给岳父岳母，自此，蓓蓓一直住在岳父岳母家里，直至读初中住进私立寄宿学校。
岳父岳母把蓓蓓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又过分溺爱，他能想象出，他们当年就是这么宠溺常平平。
多少次，他提出把蓓蓓接回家，找个保姆，或者让他妈进城照顾，她嘲笑他真是大米饭吃黄牙，城里的外公外婆不比农村人会照顾?
他既不想争吵，只好作罢。
蓓蓓不在身边，他们做了甩手掌柜，少了许多劳累，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是与日俱增。
每当他产生离婚的念头，他就想着岳父岳母对他的好，对他家庭的付出。
尽管他还了他们当年的首付，每每买贵重物品孝敬两位老人，他仍然觉得有亏欠。
这十多年，他一步一个脚印地努力，职位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上攀，收入自然水涨船高，三年前他跳槽到另外一家通信单位，收入更是翻倍。
而常平平除了吃喝玩乐，没有更多的爱好。
矛盾和分歧日积月累，让他对婚姻感到极度疲惫，去年春天，他主动请缨进驻县城挑大梁，他以为小别胜新婚，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各自的冷静，能弥合他们婚姻的裂痕。
可是，常平平不但没有主动修补他们的婚姻，反而变本加厉地任性。
12
这个冬天，叶爸突然倒地不起，临终前拉着儿子的手，殷殷叮嘱，“咱们叶姓一脉，向来以勤劳善良持家，从来不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你要好好过日子，善待你妈。”
叶杨频频点头，含泪安葬了父亲，并下决心要跟常平平好好过日子。
叶爸走后，叶妈郁郁寡欢，又临近过年，叶杨就把孤苦的母亲从乡下接来城里的家，并且低声软语地请求常平平好生对待他母亲，待年后时机合适，他就从县城调回城里。
常平平嘴上是答应了，可是行动上照旧我行我素，晚上玩到成更半夜，白天让他母亲锁在门外进不去家门，以至淋雨受凉生病住院。
现如今，又在医院母亲的病床前无理取闹，他还如何容忍她他们的婚姻继续向前?
蓓蓓放假回岳父岳母家里，叶妈出院，叶杨聚在心头的气有所消解，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大年初二，常平平说要跟朋友出去旅游 ，叶杨劝她，疫情还在其它城市零星发生 ，最好不要乱跑。
常平平不以为然，说去那些没有疫情的城市，没有必要过度紧张 。
叶杨叹了口气，懒得再说什么，道理显而易见，没有人敢保证哪个城市绝对的安全，由得她吧，她在家也是凡事不沾手。
13
三天后，常平平还没有回家，已经有人把她和前男友一起游玩的照片发给了叶杨，他有同事家就在那座城市，刚好看到了。
叶杨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棍，顿时天旋地转，差点扑倒在地。
母亲就在身边，又是新年，他不能说什么，只有跑出门外，把憋在胸口的闷气吐出去。
半个月前，常平平深夜醉卧街头，被人脱掉裤子，至于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不敢细想，也一直自欺欺人地回避，始终闭口不问她，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想不到，她不但没有收敛自己的任性，反而变本加厉，居然丢下一家老小，跑去跟前男友游山玩水，她把这个家当做什么？他在她眼里还有半点尊严?
第二天上午，他把母亲送去表哥家，下午常平平回来。
他平静地把照片甩在茶几上，常平平没有感到丝毫局促和难堪，照样撅嘴昂头，“这有什么，我也没有隐瞒你吧，确实是跟朋友出去玩的呀!我们就是结伴同行，什么也没有发生，纯粹是朋友的交情。”
叶杨笑了，与其对牛弹琴，不如一笑，常平平的诡辩向来无人能及。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离婚吧!”
常平平怔住了，片刻之后，右手向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离婚就离婚，有什么了不起?你再改头换面，在我眼里，依旧是个凤凰男 ，凭什么跟我叫板？我爸一月的收入，抵你几年的工资，我会稀罕你?”
叶杨笑出声，笑常平平登峰造极的无知。
没错，常平平是独生子女，她爸这几年做工程确实赚得盆满钵满，比他们刚结婚时翻了多少倍，为此，常平平的嘚瑟跟着水涨船高，走到哪儿都要秀自己的优越感。
这个婚离定了，因为常平平的骄横与任性，已经病入膏肓，短期内无药可治。
凝视深渊太久，也会变成深渊。
而他才四十岁，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敢紧离婚是为离开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