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菜的past tense
四月末的时候,H发了火。其实我已经不希冀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摇摇欲坠的多年感情,已经被逐渐磨平,我也不知道他是更像亲人还是爱人了。更不要说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原来我是bi,我自己也懵了很久。
他回来后,我很坦诚的和他分享了我自己都从未知晓的这一面,我的困惑和挣扎。在漫长岁月里,相比爱人,他好像还承载了更多的功能,用极为超脱的语气和我说,女生是双性恋本来就是很常见的事情。末了问我,你还喜欢她吗,我可以退出。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第一次撒谎的开始。我和H说,我觉得那种情感很复杂,但那不是爱,我还是爱你。我把那个女生删了,可能是内疚,又可能是想逃避,不知道如何自处,混沌纠结杂糅在一块,索性快刀斩乱麻。她很喜欢大力水手,我叫她小波菜。在和她蹉跎了几个月的时光之后,我觉得我不会再和小波菜有联系了。
事情就这样简单的翻篇了。我一度为H的大度而感到差异。我心里的愧疚感更甚,也越发想和他好好相处。
直到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波菜对我笑,温柔的和我说话。第二天我就接到她的电话,淡然地说好久没聊天了。其实我删了她好久了。我心里有点激动,又无措,猜不透她淡定语气背后真实的心情。东拉西扯了很久,说到她的近况,买了新房,搬了家,又抱怨了几句父母云云。末了风轻云淡的问我,当时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势单力薄的女生,才这样欺负我。突然就觉得自己混蛋透了,尤其当她提到自己搬箱子闪了腰,一声微弱的叹气从电话里传过来。小波菜其实不小了,同龄人早就过上了奶娃的生活。我觉得我骄纵的情欲和任性幻想在现实面前好像显得不堪一击,无能为力。我是临阵脱逃的逃兵,向现实缴械投降的败将。仗都还没打。
我po了一条微博在小号上,瑰丽色的梦。除了心疼,其他也不敢想太多,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只是感慨梦境和电话撞得太巧。
H比我想象的更关注我。他回来后,很多东西变了,聊天很少,只是一些家常的报备,道早晚安。甚至可爱的表情包也不再发了。我们开始互相放养。我也不再在意他和哪些人出去玩,每天都在干点啥。他也很少过问我的事。所有我没想到,他看了我的小号。
四月末的时候,H发了火。因为我的微博。他的怒火不是空穴来风,我了解他的忍让。我一度觉得他不爱我了,不再关心我的衣食起居,都是风轻云淡的话,最多只是给我买了正念课程要我好好控制情绪。他甚至没有因为小菠菜而吃醋。但这一次他真的怒了。他骂我是恃宠而骄的bitch,贪心的惯犯,还有很多不堪入目的字眼。他歇斯底里的问我,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可以走,我问过你你是不是还喜欢她,你说没有,你为什么要骗我呢。他是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把我当猴耍,你要open relationship就找别人去,我不可以。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不知道。H抓住了把柄不肯放,硬说梦境都是现实的反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对小菠菜的感觉让我感到异常慌乱。然后我说了啼笑皆非的话,我说那可能我还是没能忍住开了个小差。对不起。
破罐破摔。但是是实话。我没有办法淡漠的去处理和小波菜的关系。
我确实渴望她。想到她小鹿一样的眼神,干干净净的望向我,懵懂迷离。其实感觉有隔了一条银河这么远。我不曾懂过她的颠沛流离。但还是很自然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耳清目明,呼吸。呼吸。都是她。想抱着小小的她,揉揉她自然卷的头发,乖乖的一只就在怀里。她那么小,可是还那么有力量。不,也不是力量,是韧性。这种感情是喜欢吗。我不敢说出口。
H大怒,一度放弃了五一回来见我的计划,但还是回来了。他还是最爱我,我再如何出格也放任。亦或者说我们都已经是彼此深入骨髓的习惯,若放弃也觉得沉没成本过于庞大。
小波菜也知道H。女性的荷尔蒙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我没有想过我会如此具像化的喜欢一个人。看到她的时候,世界都围绕着她流动,她的细烟在指尖燃烧,烟雾淡淡的散开,就像记忆里的法式电影,电影背景一幕一幕的闪烁变化,而她就占据屏幕中央,蹙眉含颦、低首沉默,烟袅袅,明明什么都没说,就是一场故事。衣服慵懒的垂下,棉麻衬衫T懒散的挂在身上,脚上是一双分不出性别的凉鞋。只有耳边的黑色耳钉,闪闪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所有的文思泉涌都不过是荷尔蒙的副产品。我得承认,我想她。但我也清楚的明白,这不过是平庸生活里一闪而过的流星,彼此谁也留不住。
某个夜里,我和她蹲在已经关门的商厦门口,坐在环形阶梯的最高端,看她缓缓点燃一根烟。我执意吻她,她躲,说抽烟了。我拉住她的手,堵住了她的话。淡淡的,是薄荷味。夜很浓稠,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路过,啼着嗓子叫道,我靠两个女的在亲。我只能松开手,给了他们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好像一时又觉得尴尬,转过头和她说,我觉得还是蓝莓味好闻。她嗤之以鼻,那你还亲。我就搂着她笑。
天气转凉,我约她一起去吃铜锅。那天我等了她很久。看锅里的水就这样煮,清水咕嘟,什么料也没有。服务员问候了好几次,我表面淡定,实则心烦意乱。她狼狈的跑出来,带着我送的有线耳机,只塞了一个耳朵,另一个耷拉着长线在胸前晃,看见我的时候带着愠怒。我们好像两只不知何去何从的困兽,抱团取暖。没有身份的两只困兽。好像认定了这是最后一餐,席间没有多语。缓缓的吃,烟雾升腾,最后我付了钱,提上大衣就走。但她却又很有默契的靠过来,伸出手拉我。铜锅对面是一家大保健,搔首弄姿的人形立牌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等电梯的时候我朝她撇了撇眉示意,她没反应。电梯里无话,但手却默契的十指紧扣。想起来另一只手好像拿了打包的剩菜。我可真节俭。抑制了想和她亲昵的冲动,到一楼我就和她say goodbye,作势要打车走。她不说话,却狡黠的一眼看向我,然后把我的手机夺了去。“再走走。”陈述句的语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我说,好冷,我要走了。结果还是没走,两个人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最后找了个屋檐,是没开的酒吧,前面空地停了好几辆豪车。她靠着墙,我低头看她,娇艳欲滴,我还是忍住了。但她靠过来,轻轻咬了我一下。风很大,我说,不是不喜欢吗。她一愣,然后尬笑,说,我好像习惯了。习惯什么了。习惯亲你。
但也就是这样了吧。
她说,遇到你我的人生好像就停滞了。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