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牵丝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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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雪落山庄外,茫茫雪原,阴云低沉。有人藏在阴云中缓步而行,似缓实快。一身紫袍,长发随风。
温伯雪走出山庄后御风而行,每一步踏出便有冰霜化作台阶垫在脚下,随后自行消散。温伯雪双手背后,双手动作间便挥散了面前的阴云,正好露出了那名不速之客。温伯雪盯着他冷淡道∶“陆沉,这里不欢迎你。”
陆沉微微一笑∶“我也没想进去,只是来找你而已。”
温伯雪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
陆沉眼神一变,犹如饿鹰,道∶“那天在天上宫,炼三生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温伯雪不理会,转身便走。身后便传来了陆沉的冷笑声∶“温伯雪,你自以为很聪明吗,那你也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炼三生死之前是和你做了什么交易吧,不然为什么临死会不惜一切冲到你身边,若是拿你当垫背的倒也说得过去,可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你当时也不过是不轻不重的伤,炼三生的能耐多大你我心知肚明,这拼死一击绝不可能只是让你受点伤。”
温伯雪停在原地,没有转身看他,陆沉又道∶“你们之间的交易我没兴趣,这一切我也可以替你保密,条件是,把《封魔录》给我,你若是不舍得,拓印一份也可,这是最后底线。”
温伯雪嘴角一弯,扭过头似笑非笑∶“我说陆怀潜那个傻子怎么敢在我面前嚣张,原来是知道你要出关了,闭关这么多年收获不小吧,你现在出关是觉得有本事赢我了吗,或者说,闭关修炼,已经无法帮你再进一步了,所以你现在得另寻出路,陆沉,当初你就不是九重天最优秀的继承人,不过是靠着点手段得到了这宫主之位,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陆沉脸色一变,浑身气势凝炼向温伯雪压去,不快不慢,既有教训之意,也是一种试探。
温伯雪不慌不忙,袖中单手掐一指决,浑身气势猛然散开,也顺带着将陆沉的气势牵引散开。陆沉脸色又是一变,将被牵引的气势斩断,后续无力,散向远方的气势逐渐消失。
温伯雪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陆沉,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偷偷过来的吧,嘘,可千万别让别人发现哦。”
温伯雪转身离开,气息瞬间与风雪融为一体,再无半点踪迹。陆沉在原地不动,他才明白温伯雪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几名九重天长老弟子循着刚才的踪迹找到了陆沉,行礼作揖道∶“拜见宗主。”
陆沉回复了一下情绪,问道∶“怀潜的魂魄收取完毕了?”
一名带头长老行礼道∶“回宗主,我等刚刚到达此地便感受到了宗主的气息,特来此查看,还未进行收取。”
陆沉点头道∶“那就好。”
那名长老一阵疑惑,好什么。
片刻后陆沉隐匿身形离开此地,那些个长老弟子也就此消失。
贰
在温伯雪离开梦回楼后,有一个婢女登上高处,亲眼看着他走出了山庄大门,随后走回梦回楼。轻轻推开门,走向阁楼,款款玉步逐渐放开,行进间宛如一名男子。
婢女到阁楼上的时候林夕已经醒了,斜倚在窗边赏着风景。林夕回头,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神光,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婢女单膝跪下行礼,道∶“木清风见过林夕夫人。”
林夕扭过头,怅然道∶“天上宫怎么就没了呢,”
“婢女”咬牙道∶“自是有人出卖,宫门守护大阵由我亲自督造,可在片刻间就被攻破,很明显是那群人知道阵法的弱点所在,四位镇宫各自布防位置并非一成不变,却在宫门被破后的顷刻间遭到针对性的攻击,除了有人出卖,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天上宫这些年发展起来肯定会惹来其他人眼红,所以每一个进宫的弟子我都十分小心,那些其他宗门的探子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即便是有一些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能有机会的,也就那几个人,属下会挨个排查的。”
林夕眼中寒光一闪,双拳渐渐握紧。
“婢女”又道∶“夫人只管在此处好好歇息,其余的,属下自有安排。”
林夕问道∶“这具身体?”
“婢女”回道∶“您放心,是那温伯雪寻来的,但是和您的灵魂十分契合,那温伯雪又在您的灵魂里做了手脚,属下这次现身便是将那些小手脚给去掉的,夫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夕摇摇头。
那“婢女”又行了一个礼后眉间飞出一道细小的乌光,飞进了林夕的眉间。
婢女摇了摇头只觉得刚才做了一个梦一样,清醒后发现自己跪在林夕的身前,更是觉得迷茫。
林夕眉间那道乌光一闪而逝后脑海中一些遗忘的记忆渐渐复苏,也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她笑着看向那名婢女,柔声道∶“来,给我讲讲温公子都有哪些英雄事迹吧,我想听听。”
婢女听到要讲温伯雪眼中亮光一闪,整理了一下思路后便开始滔滔不绝,林夕笑着听着,偶尔惊呼一声,偶尔询问一下。
那做不知名的山洞中,木清风在高台之上席地而坐,手执一枚棋子盯着一张棋盘正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心神一动,嘴角弧度渐渐扩大。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轻声笑道∶“若将天下做棋盘,尔等不过股掌间。”
山洞外,一股股隐匿的气息渐渐汇聚,行动有序,包围了整座山。
高台下,天上宫众人在木清风的帮助下皆已恢复到巅峰状态,只是外表依旧有点狼狈而已。此刻,众人气息激荡、摩拳擦掌,双眼发出嗜血的光芒。
还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叁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仙人岂会随意选择山头修行,仙家山头那个不是灵气充足,这么一座还不算大的荒山能在今天聚集这么多仙人怕是也能够枯木回春聚一些灵力。
陆重山如此感慨,又扭头看了看身边列阵以待的九重天弟子无声的笑了笑,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修士修行取之天地,与天地相争,修士若是陨落浑身修为又会还于天地,看今天这个架势,肯定会有一些人将浑身修为还给天地的。
荒山上下皆被封锁,九重天弟子按八卦之行站位,又结合九重天独有的灵力运行之法如同罐子一样封住了整座山。八宫弟子各百人,出身中宫的陆重山掌管这座阵法的运行。
面对不过百十来人的天上宫余孽其实没必要出动这么多人,只不过临行前收到宗主密旨才临时带这么多人出来,毕竟打是好打,可是难免会有一两个跑掉,天上宫的人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天上宫不同于其他宗门,没有统一的调度规定,没有上下级领导,谁有实力谁说了算,也没有收取宗门弟子的标准,不管是修道还是修魔只要愿意且宗主点头就都能进,所以当初各宗门都在天上宫有眼线。可就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宗门却又是出了名的团结,好些个各大宗门的眼线竟然叛变了,这着实让各大宗门吃了个哑巴亏。
陆重山又感叹的摇了摇头,如果不论立场,他是很佩服那个天上宫主人的。那个人身上好像就有一种神奇的魅力,让朋友莫名的信任,敌人莫名的恐惧。修仙修道既是与天地相争,那人与人之间自然也会有争斗,在修仙界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就可以没有朋友。
陆重山又想到了那个死去的少宗主,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自信过头就是自负,在修仙界混第一个要知道的人生道理就是得低调。或者你有足够的实力,可咱这个少宗主啊,明显实力还不够。
陆重山回过神来,此刻大阵已成,大阵里所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控,哪怕是蚂蚁的触角动了动。这种身为“天地”主宰的感觉让他心情一阵舒爽。哪怕这只是因为阵法的加成出现的假象。可这却依旧让他很兴奋。因为修行到一定高度,可以和一方天地合道,相当于这一方天地的代言人。如同温伯雪身在在那风雪中,便是无尽风雪的掌控者,主宰这一方天地。
陆重山不由得想,由宗主才能掌控的真正的九宫八卦阵被自己掌控是什么感觉?
每个人都渴望能走的更高,他自然也一样,可宗主之位只有一个。
哦?有人从山洞里出来了,这么急着找死吗?
陆重山眯了眯眼,这个游侠模样的人他认识,是其他宗门打入天上宫的一个眼线,藏的还挺深的,当初大破天上宫的时候连他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可是现在第一个出洞口不由得让他起疑心,现在出来相当于自暴身份,那群天上宫余孽不可能让他完好无损的出门一步,或者是也叛变原先的宗门了?
想到这里,陆重山无语之际抬起了手,只要他的手一落下,这座大阵的杀阵便会启动,该死之人一个都不会少。九重天弟子也都等着陆重山下令,只是等了一会也没收到命令,不由得疑惑的望向陆重山。
陆重山的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水,这个游侠模样的人出来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气息变了,修士修行都会有自己独有的气息,即便是模仿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而现在这个游侠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不是当初感受到的那个游侠的气息了,变成另一个人的气息了。
这个人他也刚好熟悉,叫木清风。
肆
陆重山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他看见木清风冲他笑了笑,举着的手便微微抖了抖。
陆重山飞到木清风面前,抱拳行了一个礼,问道∶“木先生这是打算一个人?”
言下之意是,你若死我可以放过其他人。
虽然这有违宗主密旨,但他觉得值。
他实在想不到如今天上宫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就靠着百十来人?哪怕他们是巅峰战力再翻一番,那也不过是棘手了点。九重天位列仙门第一又岂是吃素的。
木清风听了一愣,不由得又是一笑,心里对于陆重山的点评便轻了几分。
木清风笑道∶“怎么,真当我木清风是吃干饭的,布下这么一个简化版的阵法就以为稳胜了,我若出手,你这大阵能不能运行都不好说。”
陆重山心中更加凝重,平声道∶“木先生自然厉害,这一点我相信,可即便是这大阵无法运行,我这九重天弟子也足够对付您身后的人了,他们应该还有一些人旧伤未愈吧。”
木清风也不生气,笑着回道∶“他们如果伤了一个,那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你信不信?”
陆重山犹豫道∶“木先生还有什么后手?”
木清风一笑,道∶“也没什么后手,就是在等几个人而已。”
话音刚落,陆重山心中骤然大惊,扭头望向大阵的某一处。
那里,一个黑点渐渐扩大,腐蚀着大阵的灵力,黑点渐渐化为一团黑雾,黑雾扩散,周边几名九重天弟子躲闪不及被黑雾围住,一声声惨叫后便再无后续,一名九重天弟子也该是说一声幸运,仅是一只小臂不小心伸进了黑雾的范围,可当抽回手臂后,小臂已经干枯如同死去多年的手臂一样,一缕黑雾还顺着枯死的地方向上蔓延。那名九重天弟子一咬牙,手中剑一挥便将整天手臂斩了去,鲜血瞬间沾满了衣袍。
一名白衣书生从黑雾中缓缓走出,走向木清风作揖行礼。木清风点了点头。
陆重山脸上再无法保持镇定,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刚才木清风说的是,等几个人!
远方传来一声似人非人的怒吼,陆重山抬眼望去,入目处是一道滚滚尘烟,就像疾驰的马车后的尘土,可这声势大了何止百倍。那道尘烟的方向正是这座荒山。笔直而来,挡路的树木石块皆被撞的粉碎,眼看就要冲入大阵。九重天弟子阵型一换,一群身着暗黄色长袍的弟子站在了那道尘烟来的方向,齐齐施法幻化了一座山峰,其余弟子则为他们补充灵力,山峰渐渐显实。那道尘烟猛然撞入山峰。山峰破碎,化为纷乱的灵力四处流散,暗黄长袍的九重天弟子皆吐血,其余弟子也受波及闷哼一声。
尘烟散去,露出一个带着镣铐长发敷面的人影,那人抬起头,双眼猩红,宛若野兽,喘气间竟是非人的低吼。
木清风笑着挥挥手,道∶“囚徒,来这边。”
囚徒眼中猩红散去,浮现出笑意,走到木清风身边,本想给他一个拥抱,可是手铐不方便,只好收回伸出去的手,木清风却笑着抱了抱他。
陆重山可不觉得这兄弟相隔多年又重逢的一幕有多感人,何念生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萌生了退意,如今又出现一个囚徒怕是退都不好退了。正当他心思急转想办法应付之时,这大阵的灵力开始出现絮乱,不多时已经变为狂暴了。等陆重山发现灵力变化时已经晚了。
不只是大阵内的灵力狂走,九重天弟子体内的灵力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运行。也不只是灵力,原本沉稳的心神也渐渐心烦意乱,修心不好的弟子已经开始双眼泛红。陆重山竭力控制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对着身后众弟子怒吼一声∶“清心诀!”带有秘法加持的怒吼让那些弟子顿时清醒,然后手忙脚乱的使用清心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与此同时,这大阵却被人轰然打破。
那人头戴恶鬼面具,倒持方天画戟,一身红袍随风微动。红袍是血一样的红。
陆重山不再犹豫,飞身而起,远离木清风,回到九重天弟子身边,以一己之力修复了即将破碎的大阵,而后,杀阵形成,可随时出手。
流云天霜晚,殇歌谁怅然。
梦离殇出现之前还有退走的可能,梦离殇出现后只能拼死。
似乎是知道陆重山心中所想,那人摘下恶鬼面具,收了手中的方天画戟,对着陆重山咧嘴一笑∶“我叫孟黎,叫错了名字我会生气的哦。”
木清风开口道∶“不用紧张,你们可以走。”
陆重山岂敢有丝毫懈怠。
木清风又道∶“我可以放你们走,只管退去,我说的话你还不信?”
陆重山犹豫一下,挥手撤去大阵,命令所有弟子先撤,自己殿后,等九重天弟子撤到安全范围后,陆重山也暗暗送了口气。木清风果然没有动手。
陆重山对着木清风行了一礼,也准备退去。木清风双唇微动,以灵力传音传给陆重山一句话。陆重山仿佛没听见,扭身便走。木清风反而笑着点了点头。
陆重山带领九重天弟子返回宗门,路上一直沉浸在木清风的话中无法自拔。
一句话,只有四个字。
陆沉必死。
伍
山洞内,高台上摆放着几张临时做成的椅子,木清风居首位,当然,是主座之下的首位。
何念生看着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书,还是时不时咳嗽两声。囚徒闭目靠在椅背上,手脚镣铐闪着诡异的光。孟黎把玩着那张恶鬼面具,似乎有着什么心事,不时瞥一下旁边那张空椅子。
天上宫四位镇宫这才来了三个。
余下天上宫众人继续调养生息,因为木清风大人说了,下一次和那些混蛋再见,就是拼命的时候了。
木清风抬手设了一个屏蔽阵法将三人包住,这样他们的谈话那些天上宫弟子就听不见了。
木清风平声问道∶“都说说当年的情况吧。”
何念生放下书,道∶“我被九重天一种奇特的阵法困住,五行相生,生生不息,极为克制我身上的死气,之后又有乾宫弟子对我进行先天压制,导致我的实力减半,拼死也只发挥了七成,那一战让我受伤至今,浑身上下如同布满了裂缝的瓷器,死气也再难以压制,只能躲在人多的地方借由阳气来压制死气。”
木清风点了点头,道∶“等一下我帮你看看身体,囚徒,你呢?”
何念生抱拳行礼,而后又看起了书,囚徒睁开眼,满脸愧疚道∶“是我拖了大家后腿,我狂暴之后便无法完全掌控身体了,大多都是由着本能,结果被困在了一处大阵中,若非不离姑娘搭救,我可能当时还逃不出来。”
月不离,天上宫的第四位镇宫。
孟黎见木清风看向自己,无奈地伸了伸手,道∶“你当时也看见了,对面玩的可是你最擅长的傀儡,一群木头不怕上不怕痛的,我的流云殇歌没用,不离又不在我身边,我俩的配合一下被拆开,只能腹背受敌喽。”
木清风没说什么,撤去了阵法,只是让他们各自准备,等一下会各自安排任务。
囚徒走向天上宫弟子,和他们有说有笑,以前在天上宫的时候就属囚徒的人缘最好,能和众弟子打闹成一片。
孟黎走向山洞外,手里的面具上下抛着,出门之后脸上的笑便已收了起来,重新带上恶鬼面具,抬头认了一个方向后,无声的拔地而起,冲向云霄。
何念生看了一眼孟黎离开的方向,对着一旁沉思的木清风问道∶“木先生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木清风抬头对着他笑了笑∶“现在有些话还不能说,不过总有算账的时候,来,给我看一下你的身体,我想想办法先治好你的伤。”
何念生抱拳谢道∶“那就有劳木先生了。”
给何念生看过身体后木清风便又恢复了沉思,盯着一棋盘,不时落子。
天上宫已毁,那怕他再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可终究是要面对的,他不是没想过重建天上宫,可是以如今的形式根本不可能。
曾经的天上宫,四位镇宫,八位巡使。那个年轻的宫主在修魔界成名之后成立了天上宫,打服了所有拦路虎绊脚石。虽修魔行事却又并非魔道中人,甚至好多恶名昭著的魔道宗门还被他挑衅抹杀。成立天上宫时,他直言,天上宫弟子不论修魔修道,大道三千岂可拘泥。天上宫的规矩只有一条,这一条被那个年轻人刻在了一座随手削出来的山崖上∶你自由,且随意,做个人,别过分。
就是这么一个随意的年轻人却将这么随意的宗门带上了宗门林立的修仙界的巅峰,且独秀于林。
时间!这是如今最大的难题。
木清风执棋子的手不自觉的越来越用力,只要在多给他一些时间,他有信心重建天上宫,那怕无法恢复一样的辉煌,之前也能够为宗门保留一些种子。可是时不我待。
手中的棋子化为粉末悉悉落下,木清风转身看向主座,似在无声询问,你会怎么做?
片刻后,木清风洒然一笑,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或者说,曾经主座上那个年轻人已经回答过了。
那是天上宫成立初期,宗门弟子也不过百十来人,可是周围好几家底蕴丰厚的宗门盯上了这头刚出生的小牛犊,当时的木清风问那个年轻人该怎么办?那个年轻人咧嘴一笑,干他娘的,看不顺眼?那就把他们的眼睛打顺了。
日落西山,夜色微凉,天上的月亮也只是象征性的露了一个面,然后就躲进云里睡大觉了。
在黑夜的掩护下,一道道身影走出山洞,齐齐飞向远方。
陆
茫茫雪原,骤起寒风,冻杀万物。
有一老妇在风雪中蹒跚而行。瘦骨嶙峋宛如皮包骨头,苍白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与雪色融为一体。本就缓慢的步伐在寒风骤起后变得摇摇晃晃的。老妇缓缓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根发簪,发簪幻化成了一根手杖,老妇人就柱着手杖继续向前走。
风雪模糊了她的视线,于是闭目而行,雪花落在她的头顶、眉梢和睫毛上,老妇人毫不在意,摇晃的步伐愈发坚定,直到一个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
温伯雪背对着这名老妇人,毫不留情道∶“这里不欢迎你,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你,赶紧走。”
老妇人眉间尽是哀伤愧疚,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救她,我欠他们一句道歉,我只是想见她一面,跟她说一声……”
温伯雪冷冷的打断道∶“你欠的岂是一句道歉能弥补的。”
老妇人神情更加低落,哀求道∶“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她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温伯雪嘲讽道∶“杀了你能挽回你犯下的错误吗,杀了你你倒是解脱了,可却会脏了她的手,你这种人,死不足惜,好了,赶紧走,再多说一个字你就永远就在这里吧。”
寒风更加猛烈,发出阵阵怒号,随着风飞舞的雪花狠狠地撞在老妇人的脸上。老妇人松开手杖,手杖离手就又变回了那个发簪,没落在雪地中。
老妇人双膝跪地。
老妇人继续哀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温伯雪一怔,怒极反笑道∶“跪下了,你给我跪有什么用,你该跪的是炼三生和林夕,一个拿你当亲妹妹,一个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挑衅,你对不起的是他们,还有天上宫死去的一千多名弟子,一己之私,害人至此,你的确该好好跪着。”
温伯雪说完不再看她,转身欲走,心神一动,身体一侧,一把长戟擦身而过。回头望去,老妇人的身上多了一道红袍。
本就身体虚弱的老妇人在温伯雪的言语刺激之下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倒在了孟黎的怀中。
孟黎抬手轻抚老妇人的脸庞,拂去脸上的冰霜,灵力透体而出,护住老妇人孱弱的身体。孟黎抱着老妇人,却又不敢太过用力。他和怀中的老妇人额头对着额头,将灵力传进老妇人的身体,游走四肢百骸,温养她的经脉。
可老妇人的身体已经如同漏斗一般,存不住这些灵力,所以只是暂时温养了一下。孟黎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离,我来了。”
天上宫四大镇宫之一的月不离可算是真正的集容貌与才智于一身,明明已经精明的跟个狐狸一样了,没想到长像就是那狐仙化作的美人也要自愧不如。也曾是众多俊杰追求的对象,可谁能想到曾经眉目如画的佳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如同耋耄之年的老人。
孟黎低着头,面具的瞳孔中流出两行血泪。
恶鬼流泪。
孟黎抬起头看向温伯雪,恶鬼面具狰狞无比,他冰冷道∶“我会让你后悔的。”
温伯雪眉头一皱,抬手间风雪化作一只巨大的拳头轰向孟黎。孟黎伸手一招,长戟自行飞回插在他的身前,刚好挡住这一拳。不过仍被震的后退数尺。温伯雪又是一拳紧跟其上,孟黎单手拔出长戟狠狠一掷,不看结果便转身抱着月不离退走。长戟与风雪相撞的余波挡住了温伯雪的感知,等温伯雪恢复后,雪原上已再无两人的痕迹,唯有一把长戟闪着血光。
温伯雪冷哼一声,风雪一拥而上将那把长戟冻成了冰雕倒在雪地中,渐渐被风雪掩埋。
古风沐沐作者:雪舞寒,皆是人间过客,举杯醉枕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