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适合写小说?
最近看了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的自传作品——《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当初在kindle上买下这本书的时候,大部分是被这个书名所吸引,我的职业是小说家,单就这几个字,让我感到既好奇又亲近。
在阅读的过程中,村上的行文虽然啰嗦了点,但字里行间充满了真诚。作为一位国际级小说家,村上在这本书中回顾了他三十余年写作生涯的心路历程,谈到了他领悟到的一些写作技巧,以及对日本教育和文学奖的看法。
村上在书中介绍了他第一次写小说时的场景,时间是1978年四月,那是在一个观看棒球比赛的下午,他突然迸发了灵感想要写小说,于是等到比赛结束后他就立马买了纸笔,回到家坐在厨房的饭桌前开始写下他人生中的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那时的他对写小说根本一窍不通,但他就那么写了。
这本小说的成功是村上始料未及的,在这之前他跟妻子经营一家酒吧,他从未想过要写小说。在体会到写作的快感后,村上毫不犹疑的转让了酒吧,开始专职写作。
村上多次在文中说,成为小说家,是他感觉到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我被某种特别的力量赋予了写小说的机遇,我算是抓住了这个机遇,又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于是成了小说家“。
1.谁都可以写小说吗?
小说这东西,无论由谁来讲、怎么来讲,无疑都是一种兼容广纳的表现形态。甚至可以说,这种兼容广纳的特性就是小说朴素而伟大的能量源泉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我看来,“谁都可以写”与其说是毁谤小说,毋宁说是溢美之词。
2.什么样的人适合写小说?
然而我常常想,才思过于敏捷或者说知识储备超常的人,只怕是不适合写小说。因为写小说(或者故事)是需要用低速党缓慢前行,去耐心推进的作业。我的真实感受是比步行或许要快那么一点,但比骑自行车慢,大致是这样的速度。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拥有与这种速度匹配的思维活动。
在许多情况下,小说家是将存在于意识之中的东西转换成“故事”的形式表现出来。那原本固有的形态与后来产生的新形态之间会产生“落差”,便如同杠杆一般,利用这落差自身的能量来讲故事。这是相当绕弯子和费工夫的活儿。
所谓小说家,就是刻意把可有可无变成必不可缺的人种。”恰恰正是这些可有可无、拐弯抹角的地方,才隐藏着真实与真理。
才子有才子的节奏,知识分子有知识分子的节奏,学者有学者的节奏。以长远的眼光来看,这些人的节奏似乎大多不适合执笔创作小说。
作为职业小说家活跃二三十年,或者说存活下来,并有一定数量的读者,身上必定具备小说家优秀而坚实的内核。那是非写小说不可的内在驱动力,以及支撑长期孤独劳作的强韧忍耐力。或许可以说,这就是职业小说家的资质和资格。
用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检验语言的可能性,极力拓展那有效性的范围,是每一位作家被赋予的权利。没有这样的冒险精神,任何新事物都不可能诞生。
3.怎样成为一名小说家?
想当小说家的人首先大概要多读书。这实在是老生常谈,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觉得要写小说,这依旧是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训练。既然想写小说,那么小说的结构如何,就得作为肌体感觉,从基础上了解它才是。就像“要做欧姆蛋,首先得把鸡蛋敲开”一样理所当然。
尤其是青年时期,应该尽可能地多读书。优秀的小说也罢,不怎么优秀的小说也罢,甚至是极烂的小说也罢,都(丝毫)不成问题,总之多多益善,要一本本地读下去。让身体穿过更多的故事,邂逅大量的好文章,偶尔也邂逅一些不太好的文章。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作业。它将成为小说家必不可缺的基础体力。
趁着眼睛健康,时间有余,先把这事儿踏踏实实地做好。实际练笔写文章大概也很重要,不过从先后顺序而言,我觉得再往后排一排也来得及。
其次(恐怕先于动笔)要做的,我觉得应该是养成事无巨细,仔细观察眼前看到的事物和现象的习惯。身边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物、周围起起落落的种种事情,不问三七二十一,认真仔细地加以观察,并且深思细想、反复考虑。虽说是“反复考虑”,却没必要急于对事物的是非价值作出判断。要尽可能地保留结论,有意往后拖。
重要的不是得出明了的结论,而是把那些来龙去脉当作素材,让它们以原汁原味的形态,历历可见地留存在脑海里。
我们的记忆容积有限,因此需要最低限度的工序,即信息处理之类的东西。 更多的情况下,我主动存储在记忆里的,是某个事实(某位人物、某种现象)中兴味盎然的细节。因为要巨细无遗、原模原样地记下来十分困难(不如说,就算当时记下来了,不久也会忘掉),所以我留心提取出几个单独的细节,用便于回想起来的形式留存在脑袋里。这就是我说的“最低限度的工序”。
詹姆斯·乔伊斯曾经非常简洁地断言:“所谓想象力就是记忆。”
材料本身的品质没那么重要。至关重要、必不可缺的是“魔法”。哪怕只有朴素的日常材料,哪怕只用简单平易的词语,只要有魔法,我们就能用那样的东西制造出举世震惊的完美装置。
就算只能用有限的素材去构建故事,仍然会存在无限(或者说接近无限)的可能性。
4.感觉没有任何东西可写怎么办?
我(基于自身的经验)觉得,从“没有任何东西可写”的境地出发,到引擎发动起来之前会相当艰难,不过一旦载体获得了驱动力开始向前驶,之后反倒会变得轻松。与之相比,不依赖素材的分量,从自己的内在出发编织故事的作家,说不定反而更轻松些。因为只要将周围自然发生的事件、每日目睹的情景、平常生活中邂逅的人物作为素材收纳在心里,再驱使想象力,以这些素材为基础构建属于自己的故事就行了。
我觉得对小说家而言,仔细收集和积攒故事需要的素材仍然极其重要,这个事实恐怕到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
世界看似无聊,其实布满了许许多多魅力四射、谜团一般的原石。所谓小说家就是独具慧眼、能够发现这些原石的人。
5.如何养成写作规律?
做一项长期工作时,规律性有极大的意义。
写得顺手时趁势拼命多写,写得不顺手时就搁笔不写,这样是产生不了规律性的。
伊萨克·迪内森说过:“我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每天写上一点点。”
长篇小说这东西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样,在某种程度上,粗枝大叶、松松垮垮的部分也是必不可缺的。正因为有了这些东西,拧得紧绷绷的部分才能发挥出正面效果。
如果写得不好,那是因为写那部作品时我身为作家的力量尚有不足——仅此而已。虽然是憾事一桩,却不必感到羞耻。力量不足,日后还可以靠努力弥补,然而机会却是稍纵即逝、无法挽回。
在日常生活中将运动与知性的作业相互结合,会对作家的创作活动产生理想的影响。
肉体与精神的力量就像车子的双轮。它们在维持平衡的状态下共同发挥作用,才能产生最正确的方向和最有效的力量。(所以大家一定不要忘了锻炼身体哦!)
6.写小说之前需要付出什么?可以得到什么?
要写小说,总而言之就得阅读许多的书。同样的道理,要写人物,就得了解大量的人。
写小说时让我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就是“只要愿意,自己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
创造登场人物的固然是作者,可真正有生命的登场人物会在某一刻脱离作者之手,开始自己行动。
在某种意义上,小说家在创作小说的同时,自己的某些部分也被小说创作着。
7.什么是故事?
故事原本就是作为现实的隐喻而存在的东西,人们为了追上周围不断变动的现实体系,或者说为了不被从中甩落下来,就需要把新的故事,即新的隐喻体系安置进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需要将这两个体系(现实体系和隐喻体系)巧妙地连接起来,换言之,就是让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相互沟通、相互调整,才能勉强接受不确定的现实,保持头脑清醒。
故事就是存在于人们灵魂深处的东西,也是理应存在于人们灵魂深处的东西。正是因为它存在于灵魂的最深处,才能在根本上将人与人串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