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窝牛

目录

金融浮世绘之黄金时代

第四章  暗藏玄机

01

在十字街营业部开业后的半年里，上证指数一直在2000点至2500点区间内反复震荡，大盘走势不温不火，没有出现过单日较大涨跌幅，股民们也没有什么炒股热情，因为股市已经熊了七年之久，漫长的等待让股民们麻木，根本燃不起炒股的热情，大家都没有闻到任何牛市的气息，还沉浸在漫漫熊市的思维里。

基于这样的证券市场行情，对于三位刚踏进证券行业的新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首先需要学习证券市场基本交易规则、开户流程、基础业务办理条件，同时还要学习公司代销的金融产品知识，除了加强自身专业知识的学习，更要学习如何拓展客户。根据东山证券的考核指标，新进客户经理需要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内，达到三百万的有效交易性资产，才能通过考核期，转正。这对卢珍妮、虞佳人和罗旭宇来说，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在行情惨淡的那几个月里， 他们三人首先动员身边的亲戚、朋友、同学开户，后来他们三人顶着盛夏的骄阳，在小区门口摆过摊，也在商业步行街摆过摊。在步行街摆摊时，不仅被城管没收了摆摊的桌椅，还被城管罚了款。他们三人也去过居民楼，派发开户宣传单页。之后，他们三人组成一个营销小分队，去过写字楼做陌生拜访。当然，他们三人也尝试像卖保险那样，打陌生电话。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股民们谈股色变，都表示对炒股不感兴趣，或是七年前投入股市的钱，到现在都还被死死地套着，或是钱被套在基金里。

当他们三人对如何开发客户、增加客户资产量一筹莫展的时候，肖建仁给卢珍妮和虞佳人俩人出了个主意。在一天晨会中，肖建仁问道卢珍妮和虞佳人：“你们俩会打乒乓吗？”

卢珍妮和虞佳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不会。”

只听肖建仁又说道：“我跟你们说，现在政府机关、事业单位的领导们都喜欢打乒乓，你们呀，立刻马上给我每人买块乒乓板去，看你们这种情况，你们就打长胶吧！像你们这种对打乒乓，一点基础都没有的人，打长胶最合适了，而且在短时间内就能打出成绩。我给你们个联系方式，你们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打长胶。

我跟你们讲，你们去打乒乓，第一，能发展客户，在明德区，爱好打乒乓的都是政府里的，事业单位的，或是公检法、税务的领导，圈子不要太好哦，都是有钱的主。你们要好好把握，只要你们有能力，我乒乓圈子里的人，只要你们能发展成客户，都是你们的。

第二，我看你们，平时娇弱的样子，是要好好锻炼锻炼身体，打乒乓能提高你们身体的协调和平衡能力。”

卢珍妮和虞佳人听这一席话，顿时茅塞顿开，觉得肖总讲得非常有道理，实操性非常强。

那天晨会中，除了给卢珍妮和虞佳人指明了业务发展方向，也给罗旭宇想了个计策。

肖建仁语重心长地跟罗旭宇说道：“小罗呀，我问你，你知道当今社会上最有钱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罗旭宇思考了几秒，不知怎么回答肖总，还没等罗旭宇回答。肖建仁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当今社会上，最有钱的，就是我们这帮60后呀，经济实力最强，最有钱了，60后是当今社会上最有钱的一批人，是当今社会的中流砥柱，你看看JULI MAMA的牛兰，万维的张谚，矮人世纪的张大勇，‘打工皇帝’英杰。你看看，他们都是60后的代表。我们60后的经济实力是其他年代的人无法比拟的。

所以呀，小罗呀，我跟你讲，你伯伯嘛，跟我是高中同学，60后，你伯伯的那个圈子是很不错的，你要好好利用，我那帮高中同学里面，有好几个同学，现在发展都很不错的，他们也都炒股的，你让你伯伯去帮你搞定他们，开户开到你这里来，业绩不就上去了嘛，什么三百万，三千万都不在话下哦！小罗，你好好加油哦！”

罗旭宇听毕，觉得肖总说得非常有道理，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努力的方向。

那天晨会以后，三人一下子豁然开朗，分别根据肖建仁指明的康庄大道努力着。

02

当然，肖建仁还会“送”一些客户给卢珍妮、虞佳人和罗旭宇三位客户经理。

有一次，唐菲菲听到肖建仁在电话中说道：“哎呀~~~，领导呀~~~，我十字街营业部开业那天，我实在太忙，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哦~~~，请您见谅哦~~~，领导~~~，最近您有空哇啦~~~，来我办公室坐坐呀~~~，我们聊几句呀！”

果不其然，在肖建仁通完这通电话后的第二天下午，有一位年约50多岁，头发有些花白，身材矮小的男子，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穿着深蓝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裤，走进十字街营业部。他看到坐在柜台正在忙碌的唐菲菲，便问道：“肖建仁在吗？”

唐菲菲抬起头，打量了那人一眼，便问：“您跟肖总预约了吗？”

对方答道：“我跟你们肖建仁约过了。”

于是，唐菲菲指着背后的楼梯说道：“肖总在二楼，沿着这个楼梯上去，第一间办公室就是。” 说完，唐菲菲又继续忙起手上的活来。

只听到楼上的肖建仁扯着嗓子喊道：“虞佳人~~~~，虞佳人~~~，在不在？让虞佳人上来倒茶~~~~”

唐菲菲答道：“小虞出去拜访客户了。”

又听到肖建仁喊道：“那让卢珍妮上来给客户倒茶。”

唐菲菲向卢珍妮使了个眼色，于是，卢珍妮不情愿地上了二楼，五分钟之后，卢珍妮就下楼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唐菲菲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肖建仁带着刚才那位进门的男子，走到唐菲菲面前，说道：“来~~~，唐菲菲~~~，帮我们这位张主任开个账户，立刻马上~~~，其他的事情都放一放。对了，这个客户给虞佳人。”

说完，肖建仁便把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放在柜台上，这是刚刚卢珍妮上楼给客户泡的茶。肖建仁把客户领到柜台之后，便转身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唐菲菲见状，便问：“张主任，您之前开过证券账户吗？您身份证和银行卡带了吗？”

张主任回答道：“没有开过证券账户，我不炒股的。 你们肖总硬是要我开个户，那就开一个吧。”

唐菲菲心想：“又是一个被肖总霸王硬上弓的客户，呵呵。”心中掠过一丝冷笑。

出于职业素养的要求，唐菲菲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开一个账户呗，到时候可以买些我们公司的理财产品，利率比银行定期存款高，而且我们公司的理财产品，期限又有很多种，短期、中期、长期的都有，相对比较灵活，还是蛮不错的。”

但这位张主任并没有要购买理财产品的意思，更没有要炒股的意思。对唐菲菲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一脸茫然的表情。

随后，一会儿的功夫，开户就完成了。

张主任对唐菲菲说：“帮我跟你们肖总打个招呼，我就先走了。”

看着这位张主任远去的背影，唐菲菲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后来肖建仁跟唐菲菲吹嘘道：“唐菲菲~~~，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是我们梧桐经济开发区的主任，你看不出来吧！”

唐菲菲若有所思地说道：“哦~~~~，原来是梧桐经济开发区的主任呀！”

03

又有一次，某一天晨会后，肖建仁便和卢珍妮说：“卢珍妮，你等会儿准备一下，我们下午一点，准时出发，去九城市区，地址是九城比华莉山庄，你查一下交通路线，待会儿你开车，我带你出去开户，你把该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人家身价几十个亿呢！是个超级大户，知道哇！你要好好准备！”

下午一点，肖建仁和卢珍妮一起出发，驾车两个多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比华莉山庄，虽坐落于闹市区，但这里的环境极好，绿树成荫，高大的梧桐树矗立在道路两旁，长得郁郁葱葱，苍翠挺拔。比华莉山庄是一个高端别墅区，一栋栋独栋别墅错落有致，点缀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树花丛中，这个山庄就像是闹市区的一座世外桃源，在这能听到鸟虫鸣叫，看到蝴蝶纷飞，身临其境，让人忘却这个城市的浮躁与喧嚣。

肖建仁所说的大客户就在这个别墅区办公，大客户买下了里面的三栋别墅，其中两栋用于日常办公，当办公室来使用，另外一栋用于生活居住。肖建仁和卢珍妮走进其中一栋办公别墅，只见屋内中式风格装修，摆满了奇珍异石，墙上也展示着主人收藏的各种书法字画。

正当肖建仁在欣赏那些屋内艺术品时，只听到“您好，肖总”的招呼声，从他身后传来。

一个矮矮胖胖，皮肤黑黑的五十多岁的男子，脖子里粗粗的金项链闪着金光，正是他在跟肖建仁打招呼。

肖建仁说道：“李总，好久不见呀！”

说完，两人使劲地握起手来。

肖建仁看着眼前这位男子，像是见到了一位阔别了一个世纪之久，经历了战火纷飞年代，又经历了大动乱年代之后的不期而遇，又像是两人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的偶遇。此次久别重逢，肖建仁眼中满是欣喜，激动得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但真实的情况是，肖建仁闻到了金钱诱人的味道，让他全身的血管里，像打满了鸡血一般，精神振奋。

话说这位李总，全名李淼，经历也蛮传奇的。李淼学历并不高，也就小学文化水平吧，很早进入社会打拼，做过木匠学徒，也在工厂做过普通一线工人，做过销售员，也做过建筑工程承包，后来第一桶金是通过倒买倒卖国库券赚来的，之后这个李总就对证券市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二十多年来一直在这个资本市场摸爬滚打，就这样累积了财富，直至到现在几十亿的身家。

肖建仁认识李淼那会儿，李淼正做着工程承包生意。当时李淼需要向银行贷一笔款，跑了好几家银行，都不放贷给他。但天无绝人之路，李淼遇到了当时在银行信贷部工作的肖建仁，肖建仁把这笔关键的贷款放给了李淼，让李淼绝处逢生。

所以在肖建仁看来，这位李淼还是欠他一个人情的。前段时间，肖建仁听说李淼在资本市场上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今天肖建仁特地上门来，一是来讨教经验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营销这个超级大客户。

“李总呀~~~，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十多年前吧，这么多年不见，您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呀！你看看我，我都老了！”肖建仁寒暄道。

“哪里呀，肖总，我看你也满面春风呀！你现在是发展越来越好了。” 李淼也寒暄道。

“我听闻您最近在证券市场做得风生水起，最近在做什么发财的生意呀？让我也沾沾光，搭个车呀！”肖建仁好奇地问道。

“还行吧，人家有些夸夸其词了，我就做做网下打新，基金盲拆啥的，赚点小钱而已。”李淼谦虚地说道。

“哦~~~，我们东山证券属于全牌照券商，业务种类齐全，您可以在我们这里开个户呀？把账户放在我们这交易呀？” 肖建仁鼓吹道。虽然肖建仁对对方所说的“网下打新”、“基金盲拆”闻所未闻，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他清楚地知道今天此行的目的。

“现在一个人可以开多个账户吗？ 据我所知，政策还没有放开呀？”李淼疑惑地问道。

“是的，虽一人多户政策还没放开，但开了港股通，就可以在我们这新开上海市场股东账户了。”卢珍妮回答道。

“对呀，李总，您可以在我们这增加账户呀，到时候您可以分仓操作呀！”肖建仁说道。

李淼碍于多年前肖建仁放给他的那笔贷款的人情，又看到今天人家特地上门拜访，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勉强地说道：“那好吧。”

听到李总答应的声音，肖建仁激动地使唤卢珍妮道：“赶紧地~~~，赶紧给我们李总开个户，赶紧！”生怕人家李淼反悔。

于是，卢珍妮拿出手机，开始给李总操作手机开户。事前，肖建仁已告知卢珍妮，此客户“送”给卢珍妮，让她今后好好维护这个客户。

正当卢珍妮给李淼开户的时候，在一旁的肖建仁，则拿着手机，看手机微信群的消息，或是抢微信红包，肖建仁抢微信红包的速度那是一绝的。肖建仁还时不时在手机屏幕上比划手写，回复微信消息，或是发语音回复微信消息，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大功告成之后，双方又寒暄了几句，肖建仁就告辞了。

随后，肖建仁坐着卢珍妮的车，一路返回东山证券十字街营业部。在回程的路上，肖建仁坐在车内后排右座，感叹地对着卢珍妮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网下打新吗？什么是基金盲拆吗？你听都没听说过吧，回去好好学一学，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九城分公司的人。

你学好之后，给我上堂课，跟我讲清楚这两项业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看~~~，证券市场就是这样，很多新东西、新业务，很多发财的机会，做的人越少，发财的机会就越大。你刚毕业，还什么都不懂，一定要好好学，不耻下问。知道嘛~~~，这才不辜负父母对你的期望。”

卢珍妮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肖建仁，点头道：“是的，好的，肖总。”

之后，坐在后座的肖建仁，从他那硕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中国证券报》，表现出极大的看报热情，但时不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看报计划，他繁忙地接起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04

就这样，肖建仁时不时地带卢珍妮或是虞佳人出去开户，将客户“送”给她俩，因为客户放在她们名下，所以也就这样，她们默默地付出着，奔波着。

而“送”给罗旭宇的客户，一般是来营业部的访客居多，肖建仁鲜有带罗旭宇出去开户的情况。

某一个周五的傍晚，大约四点五十分左右，其他人都不在营业部，除了唐菲菲和肖建仁还在营业部。唐菲菲做着当天收盘后的收尾工作，埋头整理客户档案资料，只听见有男子浑厚的声音问道：“肖建仁在吗？”

“在的，在二楼，您预约了吗？”唐菲菲条件反射地问道。

“跟他讲过的。”对方答道。

那人就径直走上了楼梯，唐菲菲继续干着手中的活。

不想，没过五分钟，肖建仁就和那人一起下楼来了。

肖建仁说道：“唐菲菲，我们马总是老股民，给我们马总赶紧增加个股票账户，立刻马上，别的事情都不要做了，赶紧，这客户放罗旭宇那里。”

这种话唐菲菲已经听得耳朵里都长茧了，亘古不变的内容和语气，唐菲菲从刚开始的有点不适应，有点鄙夷，到现在，听到这些，她已经麻木了，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唯一她想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个户开完，早点下班回家。

开好户之后，已经五点二十分，马总便上了楼。

唐菲菲的座机响了，瞥了一眼号码，是楼上肖建仁的电话：“唐菲菲，你等会儿一起跟我和马总吃晚饭！”

 听到这，唐菲菲心想：“和不认识的客户吃饭？而且是个五十多岁，看上去色眯眯的老头一起吃饭？卢珍妮和虞佳人向我描述过，她俩曾经被肖建仁拉去陪他客户吃饭喝酒时的情景。”想到这，唐菲菲不由地心中打了个冷颤，有些为难地说道：“晚上六点，我有个同事聚会，约了几个要好的前同事一起吃饭，所以晚上没空呢，肖总，要么改天吧？”

“那算了！”肖建仁失望地挂了电话。

后来，肖建仁跟唐菲菲说起这个马总——马行山，是这么描述的：“唐菲菲，你知道那个马总吗？人家可是九城鼎鼎有名的 ‘粮油大亨’！”

“‘粮油大亨’？那是什么？”唐菲菲问道。

“你知道计划经济么，那个时候，人们是要依靠手中的粮票、油票去购买商品的。哎~~~，你们年轻人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所以不懂。” 肖建仁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唐菲菲想起历史课本里，有过有关粮票的描述。

“马总，早年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人脉可广了，生意做得可大了，那个年代，他家的物资可丰富了。我们马总，以前是‘粮油大亨’，现在是‘米大王’，在圈内很有名的，现在做大米生意，生意做得可大，可好了！那天，你看到他手上戴的劳力士金表了吗？那块表值几十万呢？人家可有钱了。炒股拿个几百万出来，那是随随便便玩玩的。那天让你陪着一起吃饭，多好的机会呀？”

“谁要跟这种人一起吃饭呀，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去一起吃饭也是很尴尬的事，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只是把我当成陪酒的工具吧！”唐菲菲暗暗地想。跟这个肖建仁共事也已经大半年了，对这位领导的做事风格，为人处事也开始了解一二。

“哦~~~，没注意他戴的手表呀！那天不巧，我正好有事，肖总。” 唐菲菲搪塞道。

卢珍妮、虞佳人和罗旭宇通过自身的努力，以及肖建仁的助力，三位客户经理顺利地通过了三个月的考核试用期。在此过程中，每个人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和辛酸，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看似高大上的金融圈，其实不似外人看来那么光鲜亮丽，只有从事了这个行业，才知道在这个行业里，生存下去的残酷、艰辛和不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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