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可是好像只能到这里
我喜欢你，可是好像只能到这里
1
微雨的天气，蔷薇花开得正盛，花瓣上凝着水珠，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和细细密密的雨。
五一，校园里各个都作鸟兽散，飞向自由的天际。朋友都早已离去，一个人，难免有些孤独。
走过钟楼，踏上长长的阶梯，撑着伞，埋着头。杨颜的脚步极慢，似乎过了好久，抬头，才走过不到一半的阶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抬步往上。左脚有刺痛感传来，一阵一阵钻进心底。
前几天开运动会，杨颜去参加了唯一一项成绩还不错的项目——800米，却一不小心崴了脚。如今孤身一人爬这一坡长梯，难免有些负面情绪。
“呼——”终于到了，她松了口气，抬头，闯入眼帘的不是从阶梯下一直蔓延到尽头、开得热闹的蔷薇，却是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刹那间，像是有阳光，撕开了厚厚的云层，倾泻而下。
阳光，蔷薇，他。恍然间又回到了那天，一眼万年。
2
那年杨颜高一，刚刚分过文理方向，来到一个新的班级，一切都还陌生。按照学校惯例，开学要做大扫除。三月初，树叶却还落得哗啦啦的，怎么也扫不干净。
刚刚扫出一片空地来，又有树叶飘飘悠悠地从枝头落下，杨颜有些恼了，拿着扫把恨恨地戳那片刚刚落下的树叶。
瘦瘦小小的人儿，拿着一把极大的竹尖做的扫把，孩子般与一片树叶置气，怎么看怎么滑稽。
“嘿，树叶都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了！”杨颜一惊，手里的扫把“哐当”掉在了地上。转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皮肤很白净，咧着嘴朝她笑。那一刻杨颜忽然恍了神，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连身后花坛里开得正盛的蔷薇花都失了颜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竟浮现出这样一句话：“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回过神来，发现他是在嘲笑自己，杨颜气得跺脚，刚想说点什么回敬他，却发现他直直地朝自己走了过来，拽走自己手上的扫把：“我来吧，你去花坛那边休息一会。”
杨颜僵着身体不敢动，脸上却有热气蔓延，慌乱地跑开，站在蔷薇丛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无措地坐下，拿余光偷偷瞟他，他已经开始打扫了。高个子长手臂果然有优势，很快，就打扫干净了。而树叶像是偏心似的，竟也没有在他打扫的时候再飘落下来过。
“走啦！”他朝她挥手，大步流星地往教室走。她连忙小跑跟上。还是不敢看他，她只好没话找话：“学校里的树还真是奇怪，春天里树叶还老是掉。” “这里的气候本就奇怪，况且，春天是新叶抽芽的季节，去年的叶子在这个时候掉落，倒也能够理解。”
就这样一路走回教室，然后分别走回自己的座位，落座。
后来，杨颜想，那时应该说一句再见，才应时应景，可明明在同一个教室，想想都觉得怪异。最后笑笑，不了了之。
3
然后开始适应新的班级，认识新的同学，开始新的生活，一切都渐渐熟悉。
只是杨颜没想到，开学时的惊鸿一瞥早已印在了心里，而之后的她和他，竟再也没有交集。
高中的生活就是这样奇怪，明明在同一个教室里，却总有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偶尔在校园里遇见，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擦肩而过。
怯生生的女孩子心里装了心事，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好一个劲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不一样的是，“顾宁”这个名字，在心里扎了根。
繁重忙碌的学习生活，千篇一律。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光悄然而逝。
可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总是不甘寂寞，渐渐从班上传出消息，说有个男孩子喜欢上了杨颜，所以在每天晚上在杨颜离开教室后才离开，默默护送。那个男孩子，叫“周离”。
在此之前，周离在QQ上告诉杨颜，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她温柔、可爱，她的音容笑貌，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杨颜从没想过，那个女孩是自己。
一个人的心太小，住进了一个人，哪里还容得下第二个？
可惜，在流言四起的青春里，杨颜看到的，是顾宁和其他人一起起哄的笑脸，没心没肺。
她又开始恼，又一次手足无措，可这次，再也没有少年朝她走过来，对她轻轻笑：“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
于是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悄悄避开周离，也刻意不去在意顾宁。可装聋作哑，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总能让人口干舌燥。放在桌上的杯子，每天都被灌满了水，温度刚刚好。下午回寝室洗头不能去食堂吃饭，每次回到座位上，都有面包和牛奶，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她们都笑：“杨颜，你的命可真好。”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温水倒掉，重新接上冷水，她把面包和牛奶还给他，宁愿饿着肚子。不是对的人的馈赠，她宁可不要。
4
就这样，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时光晃晃悠悠，就到了高二下期。
那时候，高三是不允许参加任何活动的，所以高二下期，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五月的生命教育展示周，晚上有文娱表演活动，昏黄的灯光，诺大的操场，杨颜又一次盯着顾宁，恍了神。舞台上的表演、舞台下的嘈杂，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失了声。还是一如既往完美的侧颜，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他忽然转过了脸，往这边望过来。她慌乱地转头，假装看着舞台。
身旁有人轻轻拉她：“刚刚是周离的表演，唱了一首歌——李代沫的《会说话的哑巴》。”
那首歌，杨颜也很喜欢。“我爱她/她从不过问我在哪/见了面招呼也不打/她的眼光穿过我落在远方/谁能帮我传话/告诉她我爱她/我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哑巴/在她看来我不如路人甲……”
“他是我的‘她’”，杨颜曾这么想。可今天，身旁的人说：“在周离眼里，你是他的‘她’。”
“可是顾宁，我因为你错过了他的歌，也注定会因为你错过他。”杨颜在心里悄悄说。
第二天，是运动会。杨颜跑完了800米，连站都站不起来，目光在看台搜寻，找不到他。听说，他去给跳远的人加油了。身旁的人端过来一杯葡萄糖水，掺着她喝下。听说，是周离刚刚去医务室接的。
杨颜的睫毛颤了颤。
也许因为是最后一个运动会，班主任这次很慷慨，请大家吃冰激凌，还特许运动会结束后可以在操场留一个下午，自己班级进行活动。
大家围成一个圈，玩丢手绢。这样幼稚的小游戏，却成了杨颜的生命教育展示周里，或者说，她的青春里，最开心的回忆。
很多年后，活泼追逐的同学们，悄然放在同学背后的手绢，在围成的圆圈里表演的小品，都在记忆里依旧鲜活，不曾褪色。
那也是第一次，杨颜不曾心心念念地寻找顾宁的身影，从心底里享受属于自己青春里的快乐。
5
很快到了高三，大家都投身题海。那时候班上看过一部青春片，叫《青春派》，影片里的老师说：“两眼一睁，开始竞争。” “就算拼得头破血流，也要冲进一本大楼。” “既然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也许有些微的夸张，但，的确贴切生动。
这样的高三生活，如风般呼啸而过。
6月，高考结束。
为了筹备毕业晚会，班长在黑板上写了班干部的联系方式。
看到顾宁的名字时，杨颜的心跳了跳。她偷偷记下他的号码，想着，可以借口说自己找不到聚会地点叫他来接自己。
毕业晚会那天，杨颜到得很晚。她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号码，她想，万一火锅店里太嘈杂，他听不见呢？所以，她和好友一路摸索，到的时候，大家早已经开始吃了。
席间有人敬酒，杨颜照单全收。之前，杨颜不曾喝过酒，但这次，她想喝。因为酒壮怂人胆啊，万一喝完酒，自己就敢告白了呢？
喧闹嘈杂、热气升腾的火锅店里，都是一群群毕业生，大声地喊：“我们毕业了！”喊到声嘶力竭，喊到泪流满面。
杨颜有些醉了，迷蒙中，她听到同学中间有人告白成功了，他们紧紧相拥，笑得灿烂而幸福。杨颜举着杯子朝他们笑，口齿不清地说：“祝……你们……幸福啊！”
然后就这样重重地摔了下去，她醉了。
之后的事情杨颜都不记得了，而宿醉的结果，是清晨起来，头痛，还晕车。回到家，吐得一塌糊涂。
昨晚的梦中，杨颜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呢喃：“杨杨，我喜欢你啊……”
“杨杨……真是好听的名字啊……”
6
青春就这样结束得猝不及防，杨颜从这个校园，到了另一个校园。还时时会想起蔷薇花下的少年，白皙的脸庞，温暖的笑。
在这里，她最喜欢钟楼，和大片大片的蔷薇花。
新的地方，新的人，却不曾有新的故事。
一年过得很快，又是高考季，曾经的班主任在朋友圈发当初教室的照片，熟悉，却和记忆里重叠不起来。“我们的青春，早已遗失在风里了吧。”杨颜在心里悄悄地想。
又是一个运动会，800米后，依旧没有他的身影。不同的是，这次，伤了脚，这里，还有让人痛苦的长台阶。
杨颜一步一步，挪着脚步，踏上台阶。
更不同的是，台阶的尽头，有少年伫立。他脸上微微带着笑：“杨杨，你还好吗？”
顾宁。
我喜欢你。
可是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因为在台阶尽头等我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