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爷的故事

杨大爷的故事

2018年3月30日    星期五          天气晴

一

杨大爷是个送货员，他每天蹬着三轮车穿梭于各大商场之间。他个子很高，身材偏廋，有些驼背。他的脸黝黑，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的肖像画很像那幅著名的油画《父亲》。因为常年拽绳子，他的手像饱受过风霜的老树皮，粗糙又布满皲裂纹。

杨大爷显老，其实他今年刚61岁，领到养老金时还兴奋地让我们道贺呢。他很健谈，每次趁着卸货的空档和我们聊聊过去。听他说杨大娘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他独自把他的后儿子扶养长大，帮衬着他娶了妻，看着他生了孙子。

杨大爷说，我想回农村养老，和我的老伙伴们晒晒太阳，打打牌，清闲地过完后半生。可我儿子儿媳妇非要过城市生活，为了帮衬他们，我才留在这座城市打工的。

说完杨大爷会咧开嘴笑笑，那种笑很质朴，有着农村人最本真的样子。我们都很喜欢这样的杨大爷。

不过，杨大爷的抠门是出了名的。有一次我们去库房盘点，看杨大爷午饭就咸菜配馒头，就忍不住问：“杨大爷，您上次还说您领了养老金，村里租地也有收入，每月还有工资，怎么还这样节俭呢？”

杨大爷嘿嘿笑着回道：“娃娃们你们不懂，我儿子的日子过得紧巴，我得攒钱供我孙子上大学呀。”

在得知杨大爷的孙子才九岁时，我们笑杨大爷未雨绸缪也太早了点：“您孙子还那么小，距离上大学还早着呢。”

杨大爷一本正经道：“咱挣得就少，得慢慢攒呀。”说这话时，杨大爷眼里有无限的憧憬，仿佛看到了他的孙子正用他存的钱读书，眉眼里满是柔情和满足。

二

我们有十几天没有见到杨大爷了，后来听说杨大爷在送货途中被车撞残了，公司赔了点钱把杨大爷辞退了。

同事小李和杨大爷是同乡，他们住在一个大院里，听她感概说杨大爷现在很可怜，自从受伤儿媳整天骂骂咧咧，摔盆打碗，嘴里不干不净地讽刺着。

杨大爷的儿媳很强势，儿子拿她没办法，只能偷偷摸摸给杨大爷送饭。他的儿媳逢人就说，儿子又不是他亲生的，我们不指望他帮衬着过生活，他也甭想指着我们养老，我们的生活压力多大，要打工，要养活儿子，再照顾上他我们还活不活了。

听了这话，我们都愤愤不平，为杨大爷感到委屈。大家平时和杨大爷说笑惯了，私下商量着去看看杨大爷。

一天下班我们三个人拎着水果罐头、牛奶、饼干去看望了杨大爷。杨大爷难得地坐了起来，推辞着不要我们的礼物，说我们能去看他，他就很感动了。

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让人看着心疼。我们和杨大爷说：“赶快好起来呀，习惯了每次调货都给杨大爷打电话，习惯了杨大爷一来那个轻松愉快的聊天氛围，习惯了调侃杨大爷的抠门。

杨大爷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两行泪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三

不久后杨大爷喝安眠药自杀了，听小李说杨大爷的家人在收拾遗物时，在一个发黄的手绢里找到了一沓被揉搓得软塌塌的纸币，零零碎碎有两万多。

他的儿子看到那沓钱后嚎啕大哭，后悔自己没能好好孝敬杨大爷。

小李去参加了杨大爷的葬礼，听说丧事办得很热闹，吹吹打打中杨大爷入土为安了。

我想，杨大爷终于如愿回到了农村，沉睡在平缓的山坡上，遥望着曾经熟悉的村庄、熟悉的田地，他可以踏实了。

送货员换成了操着一口东北口音的高大爷，高大爷高高胖胖的，说话嗓门很大，不知为什么看到他我们就会想到曾经的杨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