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雨
快到了,隐约见了绿荫下的桥,在河面上轻轻拱起。筝儿放慢了脚步,心里正敲锣打鼓似的,有些闷响得难受。人在吗?在哪头站着?这会儿也来不及再捋头发,让它随风飘散吧。一直心头闷响着、狂喜着,筝儿走进了白桥,海铭没在桥上,他们相约今晚在桥上见面。又朝着河边的草坪望去,只见一片幽光,无一人,一缕缕微风拂过,心中那鼓声也渐渐停了。
好多年没见了,如今海铭的肤色、身高尚不知,眉眼定没变,极深情,仔细刻在脑子里。马上就能见了,筝儿嘴角不自觉浮出了笑。心中的鼓停了,又续起了长笛,悠远,快乐,今晚的风极好,过会儿竟也带来了濛濛的雨,海铭该到了,一定会喜欢。
那晚就是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仍没能冲掉空气中泛着的油腻味儿,几家阿姨聚齐了大声说笑,海铭围着布裙,没有不合适感,腰很直,认真地做着手头事,筝儿远远被吸引,在茶馆外偷偷瞧他,又凑近去买油条,后来干脆坐他家棚下的火炉烤手了,火烧的很旺,爬上了海铭的脸,时而埋着不动,照得他满脸生辉;时而又跳跃着,那脸又显得活泼生动。大家都在忙着做工,或忙着聊天,筝儿便大胆盯着他。时间随雨滴“嗒嗒”流走,那夜雨凉,却也禁不住这旺火,筝儿脸仍被烤得通红,不觉出了神,生出了一强烈的愿望,与海铭约会。
雨渐密,落一池波澜。筝儿仍站白桥上等待。海铭是因雨推迟了时间吗?不过没关系,比起这些年,这会儿不算什么。筝儿一直都讨厌文静、内向这种标签,人们总爱将它们轻易授予她,因身上这标签的烙印太深,常常刺痛筝儿,因此拒绝,不承认它们。那么今晚见到海铭,是否应笑得更明朗,把面具捂实了,不要暴露。
筝儿那双眼总半眯着,像月牙般。海铭常想,他愿意牺牲一切,换取筝儿月儿般的笑。抬头没见着月亮,脸上却凉丝丝的,雨?看来是明月柔成了水,轻轻落了人间,止不住的笑意。出门前光顾着梳头,竟没提前,真是粗心,千万不要让筝儿多等了。海铭加快了脚踏车的速度,往公园的白桥赶去。夜间凉,风往骨头里钻,又呼啸的从耳边出去。石子路真不好走,翻山越岭似的,颤得使人难受。可爱情是什么?蜜汁,能冲淡一切苦痛。有时也是块遮眼布,叫人盲目。例如此时的海铭没看见车下的鹅卵石,一阵颤动后,便随车一起进了路边的草坪。浑身酸痛,这车死死地扣进了他的腿,使他动弹不得。雨仍下,不断沁入男孩身体,没来得及清醒,就浅浅地睡了去,思维落在了身体之后,往下沉着,沉到了底处,竟看到了筝儿。
她身穿绣着花边的绿色棉裙,一脸不情愿地站在他家门口,没等他开口,就快速而小声地说道“阿姨让我来给你检查作业”,那时人儿小,没看几分钟作业,他就玩起了游戏,筝儿在房间里溜达,又坐上了床,晃着双腿,露出月儿般的笑……
雨啊,冲毁了这桥上的约会。如此,也要心存感激,它又戛然而止,悄悄地跑进情人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