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打官司2

那一年，秋菊十五岁。姐姐嫁给了城里一个裁缝铺家的独子，他们结婚以后，自然就接下了那间裁缝铺，每日以帮人定做衣裳和缝缝补补为生。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铺子在两个年轻人的打理下也小有起色。

　　有一天晚上，阿爸吃完饭，吧嗒吧嗒抽了一阵叶子烟开口道：“三儿，你也不小了，我看你也算上进有想法。在这穷旮旯能有个啥出息。我打算让你去老大那里帮衬她，也学个手艺傍身。我已经和你姐夫姐姐商量好了，明天你就去。”阿爸已经都做好打算，却用商量的口气说出了一个已然无法更改的决定。

　　秋菊心里想既然阿爸都安排好了，去大城市里看一看也不赖。她脑海里浮现出姐夫穿着板正的西装的身影，想来城里应该有很多像姐夫一样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少年吧，和裤腿卷到膝盖还是会敷上泥巴的大壮不一样，和皮肤黝黑干瘦的小明也不一样，和乡里的每个孩子都不一样。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天边一片金色的云，漫漫地舒了又卷，卷了又舒。终于，一天一班不定时的班车哼哧哼哧地开过来，阿爸一招手，车便停了下来。车上已经满当当地站满了人，司机大声问“到哪，长途还是短途？短途自己走路，长途上来挤一挤。待会人下了有位置。”还不待秋菊爸答话，司机便一脸不耐地打算踩油门出发了。秋菊爸连忙说，“长途，长途。麻烦师傅了。”司机那个踩油门的脚才停下来，从方向盘上腾出一个手，开了开关开门。秋菊爸连忙喊秋菊上车，然后把手头昨晚收拾好的包袱交给了秋菊。秋菊妈这时候开始叮嘱秋菊，记得把带去的咸菜拿出来给姐姐，自己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司机一脚油门开出去好远，秋菊只来得及回头看到阿妈抹泪的背影和风中传来的阿爸的声音“哭什么哭，她又不是不回来，瞧你的那点儿出息。”秋菊仿佛听到阿妈像往常一样数落阿爸“不是你生的，你不知道疼的。想当初我生秋菊的时候那可是鬼门关走一遭，那个鬼丫头出生的时候我还正在挑水，你那时候又不在……”一眨眼，秋菊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阿妈阿爸，然后是那个小小的房屋，甚至连那个从小感觉怎么也玩不够的村子也看不到了。秋菊觉得眼睛很涩很干，然后又水润起来，然后一滴冰冷的泪滴掉在手上，然后第二滴，第三滴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