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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死

2024-09-09  本文已影响0人  风格变了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不喜欢冬天,过一阵就是春天了,我也不喜欢春天,春夏秋冬我都不喜欢,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季节,令人厌倦。

      韩剧《我的大叔》台词

1

今天很冷,以前没下这么多雨。

夜晚伴着密集的雨声,听到尖细的狗吠;窗外,临着的小巷,霓虹灯把寂寥的树影子拉得更长,更朦胧。

我,准备着,请不要笑,我捧着一杯热香适宜的红茶,把一百粒安眠药倒在洗净的灰绿色烟灰缸内;仔细地端详着它们。生活在我的眼前变得无趣,显出毫无意义的本色。好吧,应该去死,厌倦了生命的无聊冗长、疲惫乏味,所以将它们一颗颗吃下去。

当然,此刻有点背景音乐就更好了。于是在手机中选了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圣母颂》。

美丽的乐声在幽暗的卧室里默默泄出。

啊,生活啊,你比音乐差得太远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初以为是隔壁的动静,可过了一会儿,敲打声愈加明晰,才知道是在敲我的门。

接着,听到李小东粗鲁的嗓音叫我的名字。

我恼怒地想,这个王八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我调低乐声,不去给他开门,装着屋子里没人,安静沉寂,我继续死,这样很妙。

2

可第二天还是奇怪地到来了。

没有睡在死亡的房间中,躺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里。

我以为我穿越了,其实没有。

只是被李小东背到了湖边公园。

他说昨晚和几个兄弟喝了很多酒,散后不知不觉跑到我这儿来,敲半天门,没人开,以为我不在家,转身要走,无意左胳膊碰到了门把手,咔嗒一声,他去拧,门竟开了,原来我的门并没锁牢。

李小东进屋察看,他说,我以为你在吃什么补品,也想分点来吃,可是找了半天都没找着,推你,你半醒不醒,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解放啦!彩虹啦!开心啦!诸如此类的屁话。接着,我给了你两巴掌。

我问,然后呢?

李小东揉着困倦的双眼,想了一阵子,才回答我,没有了。

我说,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

李小东说,我喝高了,具体的真想不太起来了。好像吧,我听见一个声音,不阴不阳的,在我的脑袋里叫嚷,命令我赶紧带上你,说你是死人,带你去有水的地方。

我说,你哄鬼呢!

李小东一脸无辜状,说,真的。好像是个太监的声音。

太监。我想不男不女的嗓音,这不是很接近李小东的说话的声音吗?

我忽然厌恶地冷笑起来,把笑声拉得老长。

李小东问,怎么了。

我说,我想到了那太监的名字。

李小东说,你认识他。

我说,何止认识,简直熟得不得了。

我目光木木地盯着一脸迷惑的李小东,他撇撇嘴,忽然有所悟地点点头,说,你骂我?

我说,没有。只是觉得,你喝高了,糊涂了,听到自己说话还说是别人的声音。

李小东说,不对。

我说,就是那样的。

李小东说,即使烂醉如泥,我还是能分清楚自己的声音!我告诉你,刘晓,那绝对不是我的声音,是一个地道的太监的说话声。

我呵呵一笑,从草地上爬起,抖抖身上的脏东西,说,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李小东说,爱信不信。

然后他突然发问,你昨晚吃的是安定片吧?为什么?

我心里很不愉快,没有回答他,径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李小东在后面追着喊,刘晓,你疯了,自杀干吗?幸亏是我,我把你背到这儿来丢到水里,你才捡回一条命!

我边走边想,我被李小东背到湖边公园,然后,扔进秋夜的湖水里,现在我一点湿淋淋的感觉都没有,但我可以确定我还活着。

3

我还活着。这是一件多么叫我沮丧的事情。

我看到了我沉到湖里,然后又慢慢地,像一块奶酪浮上来。

之前,我吃完所有的安眠药,心情非常好,然后,渐渐沉入长眠的罗网,现在却醒来,一切又回到了痛苦的原样。

今天和昨天没有区别,明天肯定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没区别,所以我活着就很是不爽。

我回到家,煮了点面条吃,中午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许巍的第一张专辑《在别处》,闹哄哄的摇滚乐,可里边却含了很多悲伤的真谛。

我投进音乐,震撼我的心灵,并把沉重灰暗的心灵撕碎,自己不再是自己,化作虚无的纯洁空气,可以任意流淌,飘荡自由自在,脱离这个貌似繁盛,实际荒凉的地球。千言万语,便是一句:消失吧,才有崭新的开端。

总决定离开的人,迟迟不离开,这是罪过。

4

谁能读懂我,过去和现在,和没有的未来。

必须去死,哲学家的观点,全部的学问便是如何去死。

人只学习一样东西,死亡。

最牛也牛不过死亡。

城市对我缺乏积极的意义。

我要找的是纯朴的安宁,而不是病态的喧嚣。

谁也不见,所有的人都是浮躁的幻觉。

拒绝电话和他人的打扰。

楼下向东,前行五百米,李小东从地铁站出来,时至傍晚,点上一支香烟,朝我家走来。

路过一家花店,正好碰上出来的女人,披肩长发遮了半张脸,赶上李小东,问有没有需要。

李小东没停步,边行边打量这个女人,有一双大眼,唇膏涂得过分的红艳,大嘴巴快咧到两耳,那夸张的笑,使人不舒服。

李小东琢磨,她原本有几分姿色,并不老,然而,这么一殷勤的搭讪,看上去就像个鬼,不,是一个叫人倒进胃口的巫婆。

他厌倦地向她摆摆手。

女人依然跟着李小东,口里说着,我不成,可以换我的妹妹。我有许多妹妹,小红、小兰、小春、小云......

李小东终于恶狠狠地对她喊,我只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你再跟着我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揍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李小东不曾预料到的,长发女人突然扯下长发,露出一个晃眼的光头,她从一个女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强壮粗鲁的男人。

李小东吃惊地瞪圆了眼,女人换作男人的声音说,你不喜欢我,我还有很多小弟,小海、小强、小瑞......

李小东弯腰向女人致敬,感慨不已,说,太谢谢你了。我真的不需要。

他对这个女人口服心服,她则又回到了女人的模样,继续喋喋不休地向他推销着。

李小东将女人恭敬地请进路边的一家饮品店,给她点了上等奶茶,接着带着崇拜的音调说,姐姐,我想拜你为师!

女人并不愿意收什么徒弟,她伸手向李小东要钱,说,兄弟,别拿我开心,实在点,我是生意人。

李小东给了女人三百,说,大姐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5

我看到那女人时,太阳正在落山,城市的夜晚让我感到恶心,女人站在我面前,打量我。

李小东向我介绍,宣称,秋姐是他见过的最能变化的人,虽然是个女子,然而随时都可以变成一个男子。

他说,我带她来是让你开开心,同时也长见识。

随之,李小东将客厅里的所有灯全打开,请那个女人表演。接着我和他傻傻地坐在沙发中,女人站到客厅中央。

她问我们要变怎样的男人。

李小东用目光咨询我,我不假思索地说,变一个武大郎。

话音刚落,我便吃惊地发现,女人瞬间即缩小一半,一个猥琐面部五官不对称的小丑似的男子出现在我眼里。这是一个侏儒似的人物,从我的审美角度认为,他并非丑陋不堪。

我说,不太像。

李小东说,我觉得武大郎肯定就长这样。

女人用武大郎窝囊废一般短粗的嗓音说,是的。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松哥哥武大郎。

我说,不是这样的。还不够丑。

李小东说,行了。别犯倔,下一个变个武松吧。

我悻悻地说,不。我想瞧瞧潘金莲。

潘金莲出现的时候,我的眼睛使劲地眨巴了两下,她无比艳丽性感,我说,这回对了。

我想象潘金莲和武大郎生活在一起的场面,尤其他们的二人世界,啊,漂亮女人总是值得同情!最后我在心里禁不住感慨这么一句。

李小东看得津津有味,他对女人说,太神奇啦!姐,不过你还是快变回本尊吧,不然我要流鼻血了!

女人用潘金莲媚惑的嗓音说,兄弟,莫急,我还有很多花样让你们欣赏,看我接着变化......

送走女人,夜已深,李小东问我开心吧。

我说,是,很奇幻,很有趣。

李小东说,那就好。哥们儿就希望你开心。

6

我走在粉色大道上,脑子里是潘金莲朝我走来的景象。

一个潘金莲变成n多个,我在她们中间穿梭,又感觉是在树林中前行。

朝着东方,又继续做梦。

用美色来压抑死亡的冲动,自杀欲念一点点被缓解。

眼前的了断的思想过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堕落拯救现实生命。

我从自杀的狂热分子,变作粉红色幻想家。

李小东于是说我该感谢他,因为是他把我领回正轨。

是的,我回来了,我想我变成另一个自己。

我高昂着头,行进在粉色大道上,这持续了一个多月。

你为什么不起来看看我的眼睛?韩惠坐在我的床头,噘着嘴不满地问我这个问题。

这是两周后的事。

韩惠整个上午只重复这一句话,好像一个录音的机器,她跟着我就是为了这句话。

我一直看她的眼睛,她那双空洞毫无生气的眸子对着我,那里面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我简直不明白我怎么会爱上她,竟然在一个月满星希的夜里把她带回家。

她说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没办法还得出来做生意。

她说希望客人多看她的眼睛,虽然是瞎子,但是她的两眼从外观上看是非常漂亮的。

韩惠每次听到客人赞美她的眼睛时,便毫不犹豫地给客人打半价折扣。

我推测我是可怜韩惠而爱上她,却又为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深感烦恼。

因此我就让她那样唠叨,不理她。她总有累了停下来的时候。

韩惠的样子像只小动物,软绵绵的、怪怪的,头发里有橘子味的芳香。

晚上我抱着她睡,她睁着眼,进入梦乡也不闭上。

这就是她,我带回来收留的一个盲障者,如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猫或小狗。

7

我有一回觉着我进到了韩惠的左眼。

那里头,空洞的世界呈现,起初是灰色,后来就彻底地变黑,最后可以看到一颗红色的星,就在我的头上方摇曳。

可以听到韩惠的呼气,夹着轻飘飘的叹息。

我试图伸手摘那颗红星星,把它带出来,送给韩惠,跟她讲,你应该拿着它,而不是让它装在眼里,结果,不等我去抓,她就消失不见。

忽然有所悟,明白它是不存在的,韩惠也是不存在的,她总叫我看的眼睛,只是我错误的联想。

她是被我制造出的,我呢,是被另一个人创作出的,另一个人又被其他人弄出来,就这样,一环套一环。

我们都是虚假的,是另一个人做的梦,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噩梦和美梦,或者是无内容的梦,在地球上蔓延。

当李小东问我韩惠是谁,我开玩笑似的告诉他是我心中流浪的一个盲女。

李小东说,可是我能看见她。

韩惠就坐在我房间的床上,房间门半开着,韩惠靠在床头,半个身子从被窝里露出。

韩惠的空洞目光正好投到客厅沙发边上的李小东,他抬头即可以看到韩惠。

李小东对韩惠微笑,以为韩惠会害羞钻进被窝,可是她却掀开被子,走下床,摸索着来到客厅。

她熟悉地靠近我身旁,或许她能闻到我的味道,依着我无声坐下。

你们是同学?韩惠的嗓音中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味儿。

我说,不是,是顶好的朋友。

李小东仔细地打量她,忍住呕吐的冲动,末了,他偷偷对我说,韩惠身上散发着死人的腐臭。

你小心点吧。李小东郑重其事地警告我,赶紧把她送走!

我不以为然地抱之一笑,说,她本就是我心里的东西,我要怎么送走呢?

李小东说,你别嬉皮笑脸,真的,你鼻子坏掉啦,嗅不出么?

他反复多次提醒我,我全当耳边风。

我认为这太可笑,我怎么会担心韩惠的伤害,韩惠犹如一个泡沫,我随时能把她碾碎。

8

我想,有了韩惠,暂时我不会自杀,她起了这么个作用。

她维护我的存在,我给她带来描述的光,她美丽空洞的眼睛走进我的世界。

她在我的怀里说,我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我能看到的只是我自己,一个漂亮长长的黑影。

她的美是想象出来的,然而对她来说,这想象绝对得无比真实。

我说她并不漂亮,只是一般,她大不以为然,虽然我说的是实话,对她却毫无意义。

她生活在她习惯了的黑暗与想象中,久而久之,黑暗也就变得自然,或者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黑暗的糟糕,况且也没什么好糟糕的。

我夜里在立交桥下遇见她,她跟正常人一样,等待着客人,我拉住她手带她回家,唯一感到不一样的是她身体的冰凉,她解释人们都叫她冷血动物。我和她走在霓虹灯下,我能看到我的影子,她却没有,为此我很兴奋。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吃过饭,我与韩惠同泡在浴缸中,我想同她亲密,是第一次有这个念头,以前只觉得抱着她能心安,并无生理反应。这回突然起了变化,韩惠也觉察到,对我伸出手,同时发出欢笑,堵住我的耳朵,我感到一阵惬意的晕眩,之后事情急转直下,我被她猛力拖拽拉扯,仿佛身体将要脱离。我惨叫了两声,痛得立马昏厥。

她突然变得狰狞,让我猝不及防,再醒来,我意识到她已经足够有力将我杀死,我现在已成为鬼魂。

我原本渴望自杀,结果却被他杀。觉得很奇特,事事都不能如愿,然而终究是殊途同归。

我死了,轻飘飘的,可以清楚地感觉世界的陌生,我还在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我。

我看到了我的房间,就躺在我的身下。我在寻找韩惠,也许她藏在一阵冷风的背后,或者在几缕阳光反射出的阴影里。我见到了一只彩色的蝴蝶,从一片灰灰的云里冒出,它缓慢地飞向我,我也一点点靠近它,或者它就是韩惠,这才是她的真面貌。我想着,扑向那只蝴蝶,突然,蝴蝶变得无限的大,将我埋住,它缤纷的色彩捣碎了我疑惑探询的目光。我听到了死亡悠长的乐声,仿佛永远卡在这乐声内,那是我最理想的心愿,难道不是吗?

9

这宛如梦幻,噩梦与美梦同时成真。

他们在为我送别,灵堂的葬礼进行曲洪亮铿锵,恰如新的起点,打开另一扇门,发现另一个时空,俨如阿尔贝·加缪所言:

快乐的生亦是快乐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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