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探案|密室暗影
(一)
深夜某小县城的深宅大院内,小翠怯生生地站在二姨娘的房门前敲了敲门,“二姨娘,您的宵夜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小翠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二姨娘让自己进去的声音,小翠不禁有些纳闷,可是又不敢直接进去,生怕自己一个弄不好又惹了二姨娘不高兴,把自己毒打一顿。二姨娘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除了老爷谁也不放在眼里。这些年二姨娘可没少在小翠的身上留下伤痕,小翠对二姨娘那是又敬又怕又恨,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舔着伤口,心里可没少咒二姨娘赶紧死去。
今晚二姨娘突然说想要吃宵夜,让小翠去准备,小翠不敢怠慢,到厨房里下了一碗面,又炒了几个菜,这才匆匆忙忙地端了过来,可是回来之后小翠才发现,二姨娘的门紧紧闭着,怎么推也推不开,她只能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里面的人。
小翠又小声地唤了一声:“二姨娘?”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睡了吧!
小翠正准备把饭菜端回厨房里去,突然好像听到了里面“咚”得一声巨响,吓得小翠心口都颤了一颤,她赶紧趴在门口朝门缝里望了望。
小翠又胆怯地唤了一声:“二姨娘?”
“救……救命!”里面似乎传来了二姨娘微弱的呼救声。
小翠心里一惊,赶紧边大叫边使劲拍门:“二姨娘,二姨娘,您怎么了?”
“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四姨娘边打着哈欠,边紧了紧衣服,摇曳着曼妙的身姿,慢悠悠地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双臂交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小翠。
“四姨娘!”小翠赶紧转身对着四姨娘行了一礼,怯生生地说道,“回四姨娘的话,刚才二姨娘想要吃宵夜,让奴婢去厨房准备些饭菜,奴婢回来就见二姨娘的房门紧闭,叫她,她也不应,刚才我听到门里面有二姨娘的呼救声,奴婢怕她出了什么事情,这才声音大了些,惊扰了四姨娘,还请四娘娘恕罪!”
“哼,这不是挺有意思嘛,就她那泼辣劲能出什么事情?她不让别人出事就是好的了,一天天的就会大惊小怪。”四姨娘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这……”小翠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行了,别杵着了,再大喊大叫影响我睡觉,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四姨娘瞥了一眼小翠,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突然二姨娘的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四姨娘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让开!”四姨娘好奇心起,她慢悠悠地走到小翠的身边,冷冷地看着小翠说道。
小翠赶紧退至一边,不敢言语。
四姨娘推了推门,没有推开,她又使劲推了推,还是没有推开。她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小翠,去叫几个人,把门给我撞开!”
小翠应了一声,放下饭菜,跑出了院子。
很快就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跟着小翠跑了进来。
四姨娘一声令下,家丁们就开始使劲撞门,不一会儿,门就被撞开了,然而屋内的景象让家丁们全都吓傻在了原地。
“让开!”四姨娘拨开人群,冲到了屋子里。
“啊!”她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小翠伸头也往里面看了一眼,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景象,也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二)
深夜某小县城的衙门后宅内,王义德披着衣服,敞开着大门,就着摇曳的烛光伏案夜读。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烛火瞬间被吹灭了,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王义德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揉了揉发酸胀痛的眼睛,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再一次把蜡烛点上,屋子里又亮了,他起身想要去把门关上,却突然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紧紧盯着自己,他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怵,他猛地转过身来,却什么也没看见,他不禁暗嘲自己的多疑,他拍了拍脑门,又想去关门,然而他刚转过头来,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样貌的女子,那女子身形似鬼似魅,瞬间就近在了眼前。王义德一身寒意,吓得一下摊倒在了地上,两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府衙?”王义德定了定神,壮着胆子,强装镇定地问道。
“大人,我死得好惨那,你要为我申冤那!”那女子轻轻抽泣着,声音却仿佛从地狱传来,让人不禁心生胆寒。
“你……你是鬼?”王义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三更半夜竟然有鬼上门申冤,王义德还是第一次遇到,吓得腿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你……你有冤屈,应……应该……去地府找……阎……阎王,怎么……会找……找我这……这个人间小……小芝麻……官?”王义德牙齿打颤、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人,我死得好惨那!”那女子依然哭泣着,仿若没有听到王义德的话一般,她哭着哭着,头突然掉落在了地上,迅速滚到了王义德的脚边,露出了她那满是血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义德。
“啊……”王义德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相公,你怎么了?”王义德的妻子刘氏听到丈夫的叫声,也醒了过来,她赶紧俯身过来想要看看王义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我的娘啊!”王义德惊魂未定地看了看刘氏,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后,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刘氏轻轻拍了拍王义德的背。
“嗯,好可怕的一个梦。”王义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刘氏心有余悸地说道,“我梦到一个女鬼让我替她申冤,她的头就掉在我的脚边,吓死我了。”
“夫人,你说,我不会刚上任就遇到了凶杀案吧?”王义德抚了抚胸口,抓着刘氏的手,一脸惊恐地问道。
王义德虽贵为县令,却也是刚从书生的身份转换而来,从来也没有审过什么案子,是以,他的心中常常不安,担心自己胜任不了县令之职,辜负了皇上和百姓对自己的信任,偏今夜又做了这样的梦,越发令他不安起来。
“怎么会呢相公,我看那,你就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刘氏拍了拍王义德的手,安慰他道。
“真的是这样吗?”听了刘氏的话,王义德总算松了口气,但是他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的,是的,相公,相信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夜深了,赶紧睡吧,别想那么多了。”刘氏把被子往王义德的身上拉了拉,给他盖好,在他的身边又躺了下来。
“嗯,睡吧!”王义德想了想,觉得刘氏说得也对,他叹了口气,也躺了下来。
“大人,大人!”王义德刚闭上眼睛,准备再一次进入梦乡,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李捕头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
王义德顿时睡意全无,腾地一下又坐了起来,一丝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莫非真的出事了?”
(三)
王义德跟着李捕头急匆匆地往案发地点赶去。
“今晚出事的是孙员外家,孙员外名唤孙超,今年五十多岁了,是县里有名的大富商,他早年贫困,中年发迹,发迹之后一共娶了七房妻妾,个个都年轻貌美,羡煞旁人。这次出事的是他的二房姬妾袁氏婉玲,芳龄一十八岁,她被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和四房赵氏莲蓉发现死在了自己密闭的房间里,听说她死状凄惨,现场极其的血腥,让人不忍直视。”
“密闭的房间里?”王义德不禁有些纳闷,一个人是怎么在密闭的房间里被杀的?凶手又是怎么逃走的呢?
“是的大人,听报案的人说,那袁氏被人发现的时候,门窗都是从里面紧闭着,房间里没有其他出口,就好像形成了一个密室一样,当时是袁氏的丫鬟小翠第一个听到了里面有动静感觉到了不对劲,小翠大声拍门和叫喊引发了赵氏的不满,赵氏这才出门查看,赵氏原先不以为意,后来也听到了房间里有动静,这才让小翠找来家丁把袁氏的房门撞开,进去之后他们发现袁氏已经被害,但是却并没有见到任何凶手,按理说凶手不可能在这么密闭的房间里和这么短的时间内逃脱,袁氏又死状凄惨,所以孙超他们认为袁氏不是被人所杀。”李捕头边走边给王义德汇报道。
“不是被人所杀?难道是被鬼被怪所杀不成?”王义德摇摇头不屑地说道,“本官相信世间或许真有鬼魂的存在,但是并不相信鬼魂杀人之说,要是鬼魂真能杀人,那那些被杀之人为什么不为自己报仇?还要借助我们之手?至于怪那就更不可能了,那都是说书之人所编撰的故事罢了,不可信,不可信!”
“大人所言极是。”李捕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王义德一边听着李捕头给他介绍案情,一边在心里暗暗琢磨,他的心中始终忐忑不安,他虽不信是鬼怪杀人,但他却怕被鬼怪纠缠。他有些怀疑梦中的女鬼就是袁氏,如果这次自己无法替她抓到真凶,他担心此生都会被那女鬼缠上,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脊背发凉,越发加快了脚步。
孙超早已带了一众妻妾在府门外候着,看到王义德和李捕头前来,赶紧躬身上前,“小的拜见大人,深夜还让大人奔波前来,小的深感愧疚,还望大人恕罪!”孙超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着王义德磕头行礼。
“免了免了,现在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就是你报案说你家二房小妾被杀了是吧?现场没有被动过吧?”王义德摆了摆手,上前一步把孙超扶了起来。
“是的大人,就是小的派人去衙门报的案,她的尸首现在还在房间里,我已经派人在门口守着了,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孙超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王义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从未办过这种案子,本来就没有什么把握,要是案发现场再被破坏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快带我去看看。”王义德不敢耽搁,生怕晚了有些线索就找不到了。
“大人请,小的这就给大人带路。”孙超躬着身子行了一礼,把王义德和李捕头迎进了府内,孙超的一众妻妾也紧跟其后。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袁氏的屋子前,王义德果然瞧见两个家丁模样的人守在门外,那两个家丁身子僵硬,脸色惨白,眼神飘忽,连连干呕,看起来是既害怕又恶心。两人看到孙超领着王义德走了过来,都赶紧下跪行礼。
“大人,就是这里了。”孙超指着紧闭的房门对王义德说道。
“把门打开!”孙超对着守门的那两个家丁说道。
“是!”两个家丁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硬着头皮上前去把房门打开,一眼都不敢朝里面看,房门一开,那两人就赶紧退到了一边。
“你们都在这等着,我和李捕头进去看看。”王义德对着孙超和孙超的一众妻妾说道。
“是!”众人恭敬地应了一声。
王义德站在屋子前,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给李捕头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迈步走了进去。
纵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王义德看清了屋内的场景时,还是大吃了一惊,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不已,他赶紧转过身来,对着门外使劲呕吐了起来。李捕头跟随前任县令办案多年,自是比王义德好上一些,可也没见过如此血腥可怖的画面,他也不禁捂嘴连连干呕起来。
孙超一众人看到王义德两人的反应,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王义德吐了一会儿,只觉得胃里都要被吐空了,才堪堪忍住。他抬起头,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才再次向屋内走去。
“大人,你没事吧?”李捕头也恢复了过来,担忧地看了王义德一眼。
“没事。”王义德再一次忍着难受看向尸体。
只见袁氏躺在地上,手脚都被砍断,胡乱地扔在房间的角落里,肚子也被挖开,肠子胡乱地绕在身上,血流了一地,头也被人砍了下来,滚落在一边,场面极其血腥惨烈,让人不敢直视。
王义德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尸体的旁边,蹲了下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死者穿戴整齐,死前应该还没有就寝,死者四肢断口齐整,断口处无血液流出,说明死者的四肢应该是在死后被一刀砍断,如此力气,凶手必是男子无疑。死者肠子虽缠绕在外,看着可怖,但其实肚子上的伤口却窄而细小,边缘整齐,应该是被一种短小的匕首造成的。”
王义德又看向旁边的头颅。
“死者面部肿胀,面色呈现青紫,眼球凸出,说明死者是窒息而亡,脖子处的断口处隐约可见有紫色勒痕,说明死者是被勒死的,她的头也是死后才被砍下来的,在勒痕处砍断头颅,可能是为了掩盖死者死亡的真相。”
王义德掀开死者的衣服查看了一下。
“死者身上还没有出现尸斑,说明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个时辰以内。”
“大人,你说是什么人这么残忍,跟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死后还要将人大卸八块,死无好死,连个完整的尸体都不给人家留。”李捕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惋惜模样,“这么好的年华,却是这样死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是很可惜!”王义德也深以为然,叹了口气。
“李捕头,你在房间里找一找看看可有凶手留下的凶器,小心一点,千万不要破坏了现场的其他证据。”王义德对着李捕头交代道。
“放心吧大人,虽然动脑子的事我不在行,但好歹我也跟随前任大人多年,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的。”李捕头拍了拍胸脯。
“那就好!”王义德放下心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确实如李捕头所言,除了门窗,房间里再无其他出口,门窗都是从里面紧闭,那凶手到底是怎么逃脱的呢?王义德只觉得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大人,你来看,凶器我没有找到,我找到了这个。”李捕头看着墙壁,似乎发现了什么。
王义德赶紧走了过去,他顺着李捕头的视线看向墙壁,只见上面有一个由鲜血印上去的图形,非常别致,看那样子应该是戒指或者是项链上的饰品图形,而他刚才并没有在死者的身上看到这样的戒指或项链,这就说明,这个东西很可能不是死者的,而是凶手留下的,只要找到此图形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找到了凶手。
“李捕头,赶紧把这个图形记下来。”王义德心中暗喜,兴奋地对李捕头说道。
“是,大人!”李捕头找来了纸笔,按照墙上的图样,一笔一划地临摹了起来。
王义德继续在房间里观察,屋子里并不凌乱,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就说明袁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勒死的,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死者的尸体就在桌子旁,椅子倒在地上,很有可能当时袁氏就坐在桌子旁的这张椅子上,凶手突然从背后勒住了她的脖子,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断了气。但是这怎么可能呢?王义德更加疑惑不解了,除非勒住了要害部位,否则一个人也不可能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断了气,凶手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王义德还发现桌子底下有一块木板,木板的一端还有一些血迹,木板的旁边还有一块砖头,砖头上还有一根好像被烧断的细绳,王义德拿起砖头,发现砖头下还压着半截蜡烛,王义德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他把砖头翻了过来,发现砖头的底部竟然有一圈黑色仿佛是被火烧过的痕迹,王义德拧眉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头疼不已。
“大人,图画好了。”李捕头把临摹好的图形拿过来给王义德看。
王义德从李捕头的手里把图接了过来,对着墙上的图案对比了一遍,不禁为李捕头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呀,李捕头,没想到你看着人高马大的,竟然做起这种细活来,比起那些妇人也不遑多让啊!”
“大人过奖了。”李捕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
“李捕头你先回衙门里去,找些人来把尸体抬回去,让仵作再好好验验,看还有没有哪些疏漏。找人把这个房间给封起来,保护好现场,再派两个衙役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王义德吩咐道。
“是,大人!”李捕头对着王义德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孙府,直奔衙门而去。
王义德最后又惋惜地看了尸体一眼,也抬脚走出了屋子。
孙超一众人看到王义德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大人,怎么样了?”孙超满脸担忧地问道。
“本官已经派李捕头找人把这里保护起来,还要麻烦孙员外把你的人都撤了吧,在案子告破之前,还请不要让人靠近这里。”王义德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是,大人。”孙超恭敬地应道。
“孙员外,本官有些话要问小翠和赵氏,对了还有那几个最先冲进去的家丁,还要麻烦孙员外把他们给本官找来,其他的人就先回去吧。”
“不麻烦,不麻烦。他们就在这里,大人尽管问便是。”孙超赶紧冲人群中那几人摆了摆手,“你们几个过来,大人有话要问你们,你们一定要老实回答,不能有所隐瞒,知道吗?其他人都别杵着了,都回去睡觉吧。”
“是!”众人应了一声,除了那几个家丁、小翠和四姨娘外,其他人都散开了。
“听说你们几个是最早知道袁氏出事的?”王义德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仔细地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你们再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跟本官说一遍,尽量不要有任何遗漏,知道吗?”
“是!”几人应道。
“小翠你先说。”四姨娘拿手肘顶了顶小翠。
王义德把目光转移到小翠的脸上。
“是!”小翠抽泣了一声,一副难过不已的样子,对着王义德伏了伏身子,然后才开口说道,“今晚二姨娘突然说有些饿了,想吃东西,让我去厨房准备,我也没有多想就出去了,哪知等我做好了饭菜回来,二姨娘却房门紧闭,叫她她也不理,我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道我突然听到里面有动静还有二姨娘很微弱地在喊救命,我吓坏了,赶紧拍门想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四姨娘就来了,她让我找几个人把门撞开,门开了之后,我听到四姨娘的尖叫声,朝里面看看,然后就吓得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直到大人您来,我才醒了过来。”
“你可有看到凶手?”王义德问道。
“没有!”小翠抽泣着回答道。
王义德听完沉思了一会儿,在小翠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小翠眼神纯净,看着不像说谎的样子。
王义德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四姨娘的脸上。
“我是听到小翠大喊大叫,影响了我睡觉,我才气得出来看看的,本来我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丫头,却没想到我也听到了里面有动静,感觉到不对劲,我这才让小翠去找几个家丁过来把门给撞开的,他们撞开门之后,我看他们都傻站在门口不动,所以才好奇地进去看了看,那一看,哎呀,可吓死我了。”四姨娘想到那血腥的画面,至今心有余悸。
“你可有看到凶手?”王义德同样问道。
“没有,没有。”四姨娘摇了摇头。
“大人,你说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弄成那样,会是人干的吗?”四姨娘面露恐惧之色。
“休得胡言,大人问话,你只管好好回答便是,其他的不要乱说。”孙超赶紧上前,责怪地看了四姨娘一眼,四姨娘赶紧悻悻地住了嘴,不敢再多言。
“这么说你们都没有看到凶手了?那你们几个呢?你们是最先冲进去的,你们可有看到凶手?”王义德意味深长地看了孙超一眼,孙超赶紧低下头去,王义德又看向那几个家丁。
“没有,屋子里除了二姨娘的尸体,没有看到其他人影。”几个家丁也老实地回答道。
王义德又在几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们的说辞也跟李捕头说的一样,看来可以排除他们的嫌疑。
“小翠你先别哭,本官问你,你是袁氏的贴身丫鬟,你可知最近你家姨娘可与人发生过口角矛盾?她可曾有过什么仇家?”王义德看着还在不停抽泣的小翠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翠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我家姨娘脾气不好,她说话不会顾及他人,所以她经常与人争吵,在这府里每个人都与她发生过矛盾。”
“诶?小翠,你这样说,是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了?”四姨娘皱着眉头,怒瞪着小翠,不满地说道,“你个死丫头,你这样说,万一大人怀疑我们怎么办?”四姨娘使劲拧了一下小翠的胳膊。小翠疼得捂着胳膊委屈地站在一边。
“大人你是知道的,是我让人把门撞开的,杀她的凶手绝对不是我,你可不能听小翠在这胡说八道。”四姨娘急切地解释道。
“是这个死丫头,对,肯定是这个死丫头,平日里那袁婉玲对她是非打即骂的,她肯定早就怀恨在心了,那袁婉玲肯定就是她杀的。”四姨娘气急败坏地指着小翠说道。
“四姨娘你怎么能冤枉我呢?”小翠抽泣得更大声了,“我家姨娘被害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呢。再说,虽然我家姨娘平日里对我刻薄了些,可她总体上对我还是不错的,再说没了主子,我在这个府里就没有了依靠,我盼着她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杀她呢?”
“是你,就是你,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妖术。”四姨娘见小翠在这么多人面前反驳自己,顿觉脸上挂不住,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要扯小翠的头发。
“休得放肆!”王义德厉声喝道。
“哎呀,大人,您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她年纪尚轻又是个无知妇人,不懂事。”孙超赶紧把四姨娘护在了身后,给她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给大人赔罪!”
四姨娘吓得手都抖了一下,她刚才就是冲动,全然忘了是在什么人面前无礼,此刻恢复理智,也深感后悔,她赶紧伏低了身子准备向王义德赔罪。
“不必了。”王义德皱眉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
四姨娘局促不安地站直了身子。
“小翠你继续说。”
“我家姨娘脾气不好,在府里除了老爷谁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她与府中每个人的关系都不好,至于仇家,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小翠怯生生地快速瞥了一眼孙超。
王义德将小翠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又多了一分疑惑。
“大人,我家姨娘死得太惨了,你一定要为我家姨娘申冤那!”小翠大哭着跪在了王义德面前。
“真是个忠心的丫头。”王义德鼻尖酸酸,有些动容地说,“放心吧,我会把案子查清楚的,你起来吧!”
小翠用帕子掩面站了起来,继续抽泣着。
“我这里有一个图形花样,你们看看有没有见过?”王义德把从墙上临摹下来的图形拿了出来,“你们都来看看。”
众人都围在图形前认真看了起来。
“咦?这个图形怎么这么眼熟?”四姨娘疑惑地看着那个图形。
王义德惊喜地抬头看向四姨娘,孙超吃了一惊,暗暗缩回了手。
“咦?老爷,这个图形是不是跟你戒指上的那个图形很像呀?”
王义德眯着眼睛看向孙超,孙超立刻面露惊慌之色:“大人,你不要听这妇人胡说,这图形跟我戒指上的一点都不一样。”孙超暗暗将手指捏紧,狠狠地瞪了四姨娘一眼。
“大人,我看错了,这图形我没见过。”四姨娘吓得赶紧改口道。
小翠又捏紧帕子哭泣了一声。
“是吗?孙员外,可否把你的戒指拿来让本官一观呢?”王义德暗哼一声,心道,真当本官是三岁小孩吗?赵莲蓉前后说辞如此不同,你又如此惊慌,没有鬼才怪。
“这……”孙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地说道,“小的戒指丢了,现下找不到了。”
“孙超,你可知欺瞒本官该当何罪?”王义德厉声喝道,“还不拿出来!”
“大人啊,小的冤枉啊!”孙超浑身一抖,赶紧跪在地上喊冤。
“大人,属下回来了。”李捕头带着几名衙役赶了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一愣,自己不过一来一回的功夫,难道这么快大人就破案啦?果真是神速啊!
王义德冲李捕头点了点头,李捕头带人站在了王义德的身边,王义德瞬间感觉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孙超,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本官让人帮你拿出来?”
“大人……”孙超哀叹一声,知道再诡辩都已无用,他从手上哆哆嗦嗦地取下了戒指,双手捧着,递到了王义德的面前,“大人,那图形虽跟我戒指上的一样,可是我并不是凶手啊,还请大人明鉴啊!”
王义德把戒指拿在手中,跟临摹下来的图形反复对比,发现确实是一模一样。
由于是晚上,虽然院子里点有蜡烛,还算光亮,可王义德还是唯恐在细节处会有所疏漏,他从怀里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把戒指小心地包了起来,递给了李捕头,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孙超。
“孙超,本官来问你,袁氏被杀时,你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小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孙超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可有人证?”
“没有,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孙超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说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真的没有杀人,她是我的妾室,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杀她呢。”
孙超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是啊,大人,我家老爷怎么可能会杀袁婉玲呢,她能在这个家里这么跋扈,那可都是老爷惯的啊,我家老爷肯定是冤枉的啊。”
四姨娘也含泪跪了下来,小翠也抽泣着跪了下来,几个家丁看到大家都跪了,也赶紧低头跪了下来。
“行了,你们不必再说,是与不是,本官自会查清楚的。”王义德看向孙超,“孙超,虽然你不承认,但这件案子你确有很大嫌疑,本官暂时要将你收押,待日后若是查明你真是被冤枉的,本官自会还你清白,但倘若人真是被你所杀,本官也不会放纵于你。”
“是!”孙超流着泪瘫倒在了地上,两名衙役上前把他架了起来,站到了一边。
“李捕头!”王义德又看向李捕头。
“大人!”李捕头抱拳应道。
“你带着孙超去他的房间里查查,看看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是,大人!”
“请吧,孙员外。”李捕头招了招手,那两名衙役架着孙超上前,跟随着李捕头直奔孙超的房间而去。
(四)
“大人,找到了。”很快,李捕头就手捧着一个包袱回来了,身后跟着依然架着孙超的那两名衙役,只是那孙超早已晕厥了过去。
李捕头把包袱放在了王义德面前的地上,解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并排放在了地上。
王义德面色沉重地朝那些东西看去,只见地上放着带血的刀和匕首,还有一件血衣。
“果然是你!”王义德气愤地看了孙超一眼,“来呀,打道回府!”王义德又扫了小翠和四姨娘一眼,转身朝孙府外走去。
除了留下来看守现场的两名衙役之外,其他的人抬着尸体,带着孙超和物证,浩浩荡荡地也都朝着府衙而去了。
“行了,行了,大人都走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四姨娘看着人都走远了,轻哼一声,摆了摆手,嘲弄地看了小翠一眼,对着小翠和家丁说道。
小翠又看了一眼二姨娘的屋子,对着四姨娘伏了伏身子,低着头抽泣着离开了原地,几个家丁也应了一声离开了。
四姨娘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刚一进到了屋里关上了房门,就被人猛地一下捂住了嘴巴。
四姨娘正欲挣扎惊叫,一股熟悉的味道直钻入她的鼻中,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别叫,是我!”一个身穿家丁服饰的年轻男子,紧贴着四姨娘的耳垂,轻轻地说道,他呼出的气息惹得四姨娘的脸颊一阵瘙痒。
“死鬼!”四姨娘拿开男子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刚才是故意告诉县太爷戒指的事的吧?”男子闻了闻被四姨娘碰过的手,一脸的陶醉,“你就不怕他回来报复你?”
“报复我?”四姨娘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轻嗤一声,“那也得他有命回来,物证确凿,他又没有人证,简直就是百口莫辩,这一去,县太爷还不就判他个死罪才怪呢!”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就不怕他死了,你这养尊处优的日子也到头了?”男子一把揽过四姨娘纤细的腰肢。
“那岂不是正好!”四姨娘翘着兰花指,妩媚地抚摸上了男子英俊的脸庞,“他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我们这些妻妾那可都是十七八岁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姑娘,要不是迫于无奈,谁会嫁给他?他要是死了,刚好财产分一分,我跟你逍遥快活,岂不是更好?”
四姨娘轻哼一声,不屑地勾起嘴角:“你说,我们几个哪个不是年轻貌美,闭月羞花,嫁给他这么一个比自己爹都大的人,他竟然还不满足,见到年轻貌美的女子依然口水直流,当真让人恶心。在这个府里上至夫人姨娘,下至丫鬟哪个不长得貌美非常,他手里有几个臭钱,就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学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了,也就是小翠那长相平常的丫头对他没甚吸引,要不是袁婉玲在那护着,小翠恐怕早就被他赶出府去了。”
“行了,我们就不要让他扫我们的兴了,反正他也回不来了,那我们……”男子两眼放光,一把抱住四姨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四姨娘嬉笑着与他滚在了一起。
(五)
回到县衙安排好一切之后,王义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凶器、戒指、图形和血衣,冥思苦想。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孙超,可是他在牢里醒来之后,依然口口声声地叫嚷说自己是冤枉的,拒不认罪,偏自己又不能对他用刑,免得落下屈打成招的口实。
王义德苦想一夜也没有想到让孙超认罪的办法,只觉得头昏脑胀,烦躁不已。
“相公!”刘氏端着一碗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相公,天已大亮了,你一夜没合眼也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去休息休息吧。”
刘氏把粥放在了王义德面前的桌子上。
“夫人,我睡不着也吃不下啊。”王义德揉了揉发酸胀痛的额头,轻叹一声。
“那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怎么相公你还是如此愁眉不展的呢?”刘氏不解地问道。
“人虽然抓到了,可是他拒不认罪。唉!当真是让人头疼。”
“是吗?既然他不认罪,那相公是怎么断定人是他杀的呢?”刘氏疑惑地问道。
“夫人你来看。”王义德指了指面前的这些物证,“这些就是他杀人的证据,难道还能有假吗?”
刘氏在凶器、血衣、戒指和那图形上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戒指和那图形上,“相公,这是什么?”
“哦。”王义德顺着刘氏的目光看了看,据实回答道,“这个图形是在死者房间的墙上临摹下来的,跟孙超手上这个戒指上的图形一模一样,所以我才猜测是那孙超杀了人之后不小心把沾了血的戒指蹭到了墙上留下了印记。”
刘氏拿起戒指和图形对比了一下,点了点头,“还当真是一模一样呢。”
“是吧,就连你也看出来了,可那孙超就是拒不认罪,你说该怎么办?”
“相公,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王义德不解地看向刘氏。
“如果是不小心蹭到墙上去的,这图案为何如此完整?就仿佛是生怕你看不清这图案上的细节一样。”刘氏轻皱眉头。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王义德把戒指和图形拿了过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莫非那孙超果真是冤枉的?”
王义德拧眉看着面前的凶器和血衣,内心充满了疑惑:“可是袁氏死了,那孙超丝毫不见悲伤之色,而这些东西确确实实是在孙超的房间里找到的。”
王义德再次看向刘氏,把戒指和图形放回到桌子上,激动地握着她的手:“夫人,我把案情给你说说,你再好好帮我分析分析,我现在可是一头雾水,一个脑袋两个大,都快愁死了。”
“我哪懂什么破案,刚才就是瞎说罢了。”刘氏羞红着脸颊。
“谁说你是瞎说,你可是比我想得周到多了。”
王义德把案情从头到尾又给刘氏诉说了一遍,刘氏听罢沉思了一会儿。
“怎么样,夫人?可有发现哪里不对?”王义德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确实有一个地方有点不对劲。”刘氏拧眉点了点头。
“哪里?”王义德惊喜地看着刘氏。
“你说小翠和赵莲蓉都听到了房间里有动静,小翠甚至还听到了死者的呼救声,那要按你所说,死者是挣扎都无就断了气,那她的呼救声从何而来?动静从何而来?莫非是凶手自己发出声音故意把人引来的不成?我猜想要么就是你判断有误,要么就是小翠和那赵氏在说谎。”刘氏顿了一顿,“还有那密室杀人也太匪夷所思了,你想想看,那入室盗窃之人能从外面开门,难道不能从外面关门吗?会不会是凶手杀了人,又从外面把门栓给栓上了呢?”
“夫人,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如此一来,所有人都有了嫌疑,这范围更大了,这让为夫该从哪里着手为好啊,凶手就仿佛是躲在密室后的暗影,让人查无可查,唉!”
听完刘氏的分析,王义德更加头疼了,本来还以为此次如此顺利就抓到了凶手,真没想到,事情竟然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这当官果然不易。
“相公也不要泄气,谅那凶手再诡异难辨,也很难不留下一点点线索,相公也不要过于紧张,只管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好。如果我所猜不错,那门栓上必定会留下印记,那至少可以证明,小翠和赵氏听到动静的时候,凶手必不在屋子里,那袁氏很有可能早在小翠和赵氏听到动静之前就已经遇害。”
刘氏走到王义德的身后,伸出素手,轻轻地按压王义德的太阳穴,希望能减轻他的焦虑。
“就算是小翠和赵氏听到动静之前,袁氏就已经遇害,那也不能证明那孙超就不是凶手啊,毕竟凶器确实是在他房间内找到的,而且这样一来,就只能说明小翠和赵氏在说谎,可如果小翠和赵氏没有说谎,她们确实听到了房间里有动静,那动静不就很诡异了吗?”王义德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更加混乱了。
(六)
眨眼间,孙超已经被抓八天了,他由刚开始的哭天抹泪,到后来的心怀怨恨,认为自己的牢狱之灾除了是被凶手陷害,再就是被四姨娘的多嘴多舌造成的,所以他天天在牢里一边为自己喊冤,一边咒骂凶手和四姨娘,弄得王义德是头疼不已。
这八天王义德不止一次又去过孙府,按照妻子刘氏的猜测,他当真在门栓上找到了被刀划过留下的痕迹,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凶手在杀完人后会不翼而飞了。他还在孙超的房间外找到了一截就快要燃尽的迷香。但是这些东西依然洗脱不了孙超的嫌疑。
他只能一边审讯孙超,一边派人日日夜夜坚守在孙府周围,观察府内每个人的反应,期望案件能有所突破。
几日下来,他发现,孙府里的人对于孙超被抓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甚至都没有人到牢里去看望过孙超,这与那日四姨娘和小翠他们向他下跪替孙超求情相差太大,让他一度怀疑,当日四姨娘小翠她们是在他的面前演戏。大家甚至对于袁氏的死都没有表现的特别惋惜,也只有失去了主子的小翠每日里对着二姨娘的屋子流泪,不知是真心替二姨娘难过,还是替自己的未来担忧。
王义德愁得每日每夜吃不下也睡不好,感觉这几日下来自己都瘦了一大圈,妻子刘氏每日里看到丈夫这般忧愁,也是心疼不已,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鼓励丈夫走上仕途,如若现在他们仍然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日子一定平静安详。
刘氏有心拉着王义德外出走走散散心,让他的脑子也能有片刻的休息,这样也许对查案也能有所帮助。
“相公,我想去街上走走,你陪我去吧?”刘氏挽着王义德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呀,夫人,现在都过去八天了,我还没有一点头绪,哪里有时间出去呀,要不然你就让你的贴身丫鬟莲儿陪你去吧,那丫头激灵得很,有她陪你我也放心。”王义德拂开刘氏的手,又回到了桌子旁盯着从孙府里带回来的这些物证,愁眉不展。
“那丫头今天有事走不开,我最近有点胸闷,大夫说要我多外出走走,相公,你就暂时放下这个案子,陪我到街上去走走吧。”刘氏上前拽着王义德的袖子,有点撒娇地说道。
“唉!好吧,先说好,只能去一会儿,我这边真的着急查案子呢。”王义德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刘氏出了门。
“好,好,相公,都听你的!”刘氏温婉一笑。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王义德却没有闲心闲逛,他和妻子刘氏在大街上走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的一颗心全都扑在了那个案子上,他一直不明白袁氏房间里的木板、砖头、蜡烛还有细绳到底有什么用处,如果小翠和四姨娘没有说谎,凶手又不在房间里,那房间里的动静又是怎么产生的,凶手到底会是谁呢?
“哎?姑娘小心,危险!”王义德正低头思索案情,身边的刘氏突然惊叫起来。
王义德抬头朝着刘氏的目光看去,也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挑着两箩筐铁器的男子,因为脚步不稳,铁器正直直地朝着他旁边的一个姑娘身上倒去,眼看着那些铁器就要倒在了姑娘身上,王义德都为姑娘捏了一把冷汗,要是那铁器砸着了姑娘,恐怕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王义德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双飞腿,能够快速把姑娘推开。就在王义德以为一切都不可挽回之时,那姑娘竟然随手一推,铁器就从她身边直直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发出哐当哐当的一阵脆响。
“哎哟,吓死我了,真没想到,这姑娘力气竟然这么大啊,我看那铁器少说也有百十来斤,那姑娘是怎么徒手把它推开的?”刘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
看着那姑娘熟悉的身影,听着刘氏的话语,王义德的眼睛眯了眯,他的脑子里突然一片清明,“竟然是她!”
“夫人,我知道谁是凶手了。”王义德皱眉冷声道。
刘氏疑惑地看着王义德,不明白他是怎么突然就猜到了凶手的身份。
王义德再也没有心情陪着刘氏在大街上闲逛,他带着刘氏回到了县衙,找到了李捕头,让李捕头又去了一趟孙府帮他暗中取回一样东西。
很快李捕头就从孙府回来了,王义德看着李捕头带回来的东西,冷冷地说道:“李捕头,影子找到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抓人了。”
(七)
王义德看着跪在大堂下豆蔻年华的柔弱女子,心里百般滋味,他有些为她惋惜,同时也有些愤怒,他不明白她明明是一个惹人疼惜之人,为何却是这般残忍。
“小翠,你为何杀害了袁婉玲,又是怎么杀害的袁婉玲,还不快给本官从实招来。”王义德拍了一下惊堂木,惹得小翠身子都抖了一抖,王义德难受地闭了闭眼睛。
“大人,冤枉啊,我只是小小一介弱女子,我又怎么会杀了我家姨娘呢,再说,我家姨娘被害的时候,我就在门外,我怎么可能是杀了她的凶手呢,还请大人明鉴那!”小翠大哭着喊起冤来。
“对啊,大人,那袁婉玲被害的时候,我也在门外,我还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我可以为小翠作证,小翠绝对不是杀害袁婉玲的凶手。”四姨娘肯定地说道。
事到如今,四姨娘更希望孙超就是凶手,如果让那孙超脱了罪,无异于把自己置身于刀尖之上,后果不堪设想。
小翠感激地看了四姨娘一眼。
“大人,凶手肯定是她,一定是她,我是冤枉的,你赶紧把我给放了吧。”孙超指着小翠激动地说道。
四姨娘暗中鄙夷地看了孙超一眼,小翠的手指暗暗捏紧。
“本官在问小翠,其他人不要多嘴,否则按扰乱公堂罪论处。”王义德又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说道。
四姨娘和孙超赶紧跪好,不再多话。
“小翠,你休要狡辩,本官既然说你是凶手,必然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王义德冲着李捕头使了个眼色。
李捕头走上前把一双鞋子和一件血衣还有几支迷香扔在了小翠的面前。
小翠看着眼前的鞋子、血衣和迷香,一改平日里的柔弱,此刻的她眼神冰冷,浑身透漏着寒意,让跪在她身边的四姨娘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证据,你还有何话可说?”王义德叹了口气,“本官承认你的犯案手段相当的高明,几乎是毫无破绽,但是就算周到如你,还是百密一疏。其实那日在本官抓到孙超离开孙府之时,无意间瞥见了你鞋尖上一点血迹,只是当时本官以为已经抓到了真凶,并没有多想。直到今日本官才开始怀疑,你说你是听到赵氏的惊叫,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就晕倒了,既然你没有进到屋子里,那你这鞋尖上的血迹又是从何而来?本官一直不愿往你身上怀疑,一是因为你是那样悲伤柔弱,让本官不禁心生怜悯。二也是因为案发当晚,袁氏屋子里有动静之时,你确实站在门外,没有接触过死者,本官想不通是否真的有人可以隔空杀死一个人,而那戒指还有凶器确实都在孙超手上,这些也似乎都跟你毫无关系。还有就是本官一直认为能一刀砍断袁氏四肢的必定是个有些力气的男子,绝对不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所为。所以关于此案真凶,本官一直把你排除在外。直到今日本官在大街上看到你徒手推开了百十斤重的铁器,本官才突然意识到你就是凶手。”
“哼,大人说得倒是合情合理,就算我力气大可以一刀砍断她的四肢,但是她死的时候我明明就站在门外,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可以隔空杀死一个人,那你怎么能断定我就是凶手呢?还有那凶器和戒指你又怎么解释?大人你可不要假公济私,因为孙超他有钱有势,你就放过于他,找我这种无钱无势的小人物来做替罪羔羊。”小翠冷哼道。
“说到这点本官就不得不佩服你了,本官也是今日在大街上看到那挑着扁担的男子,才突然想通这其中的缘由,当夜你把袁氏杀害之后,砍断她的四肢和头颅,然后就把桌子的边缘一角作为支撑点放上一块木板,把她的头颅放到木板的一侧上,又把木板的另一侧绑上一根细绳,绳子的另一端绑上一块砖头,使得桌角上木板的两端保持平衡,然后你再在砖头对应的地面上放上一根蜡烛点燃,让火苗尖部慢慢烤断砖头上的细绳,而细绳一旦断裂,砖头就会掉下来刚好砸灭还在燃烧着的蜡烛,而砖头一旦掉下来,木板就会失去平衡也会掉下来,头颅自然也不例外,这样就解释了凶手不在房间里,为何房间里会有动静传出,而你就掐好了时间,在细绳快被烤断之前你故意大喊大叫,使劲拍门,制造动静引来赵氏,好制造袁氏被害时你不在屋子里的假象,借此消除你的嫌疑。”王义德顿了一顿,“你杀害袁氏,却有心嫁祸给孙超,你当晚用迷香迷晕孙超,找了件孙超的衣服、拔下孙超手上的戒指带在身上,杀完人后,你把戒指上的图案用鲜血印在了袁氏房间的墙壁上,又把孙超的那件衣服染满血迹,然后你把窗户从里面紧闭,又用一把匕首抵住门栓下面让它保持平衡,然后再用另一把匕首划着门栓上面把它给栓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你又返回孙超的房间,把凶器、血衣用包袱装好,放在他的床底下,然后又把孙超戒指上的血迹处理干净,把戒指重新给他戴在了手上,然后你又返回自己的房间换下了身上因杀人被血液染红的衣服,这之后你去厨房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装模作样地回到了袁氏的房门前,等着蜡烛烤断细绳。而在细绳被烤断、赵氏出来之前的什么呼救声,什么屋子里的动静,不过是你为了掩人耳目的说辞、或者说是你的幻想、你制造的假象罢了。而袁氏要吃宵夜一说,恐怕也是你的无中生有吧?你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漏掉了这双鞋子,你在匆忙之间换下血衣却没有换下这双同样染了血的鞋子,本来已时隔多日,本官也没有把握还能找到它,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还留着它,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在你的房间里还搜到了与孙超房门外发现的那一截还未燃尽的同款迷香,还有这件真正的血衣。本官猜测可能是因孙超拒不认罪,本官加大了对孙府的排查,使得你没有找到机会把这些东西及时处理掉,你没有想到吧,因你的一时疏忽,它们最终会成为了你杀害袁氏和陷害孙超的最有力的证据,这可能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王义德心痛地看向小翠:“那袁氏好歹也与你主仆一场,就算她平日里对你多有苛责,你也不必下此狠手吧?”
“狠?”小翠冷笑道,“比起她对我做的事,我觉得这还算是仁慈的呢!”
小翠神色暗淡了下来:“我家境贫寒,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常年体弱多病的弟弟相依为命,为了养活弟弟,我不得不把自己卖身给了袁家换取一些银两。我本也没有奢望自己能遇到一个好主子,却没想到小姐袁婉玲是那么的美丽善良,她待我亲如姐妹,从不曾因为我出身卑微就苛待于我,我本来还在庆幸自己得遇良主,想着要一辈子尽心尽力地服侍小姐。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这个恶贼给破坏了。”
小翠恶狠狠地瞪着孙超,那眼神仿佛想要把他撕碎,孙超吓得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就在小姐十五岁那年,他在街上看到了我家小姐,他提亲不成,恼羞成怒,竟然暗中让人诱使我家老爷染上赌瘾,在赌场把家底输光不算,还把小姐输给了这个无赖做了二姨娘,而老爷也因悔恨交加不幸离世了。小姐经历此种变故,性情大变,变得喜怒无常,她怨恨孙超,却又无力反抗,不得不依附于他,她只能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我这卑微的丫头身上,我因此没少挨她的责骂毒打,这还就罢了,就在上半年的一天,她突然不愿服侍这个无赖,竟然还萌生了让我替代她的想法,她在我的茶中下药,把我放到她的床上,熄灭蜡烛,房中黑暗,那孙超分不清床上之人,竟生生夺去了我的清白,等我醒来一切都已来不及,我悲愤交加,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想到我那年幼多病的弟弟,我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可是就在一个月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一时心慌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毒妇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生怕我生下那恶贼的孩子,竟然喂我喝下堕胎药,而正因为这次堕胎竟然导致我终身都不能再生育。我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那晚我不过是用同样的方法在她的茶里下了药,让她在毫无知觉、毫无痛苦的情况下把她勒死,死后才将她四肢头颅砍了下来,剖开肚子掏出肠子,以解我不能生育之苦,我自认为我已经算是很仁慈的了。”
小翠含泪看向王义德:“大人你说,此等恶妇恶贼,他们该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们该不该死?而我受尽折磨,我又有什么错?”
听完小翠的痛诉,王义德只觉得心里被压了一块大石般难受,喘不上气来,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小翠这个问题,那孙超罪大恶极却仍可逍遥,两个善良的柔弱女子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他不知道到底该埋怨小翠处理问题如此的极端,还是该埋怨这个世间对女子的不公,本应有美好未来的小翠和袁氏却无端坠入了地狱,如果不是礼教的束缚,如果她们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们断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王义德同情小翠的遭遇,但却不能因此放了她,他压下心中的不忍,狠狠瞪了孙超一眼,然后才轻轻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下去,“来呀,让小翠画押,押入死牢,秋后处决!”
小翠痛哭着瘫软在了地上。
……
案子总算告一段落了,可是王义德却没有因为案子被破而有丝毫的欣喜,相反他的心情相当的沉重,他携妻子刘氏持香站在袁氏的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袁氏,你安心去吧,愿你来生不要再遇到恶人,始终保留着你的那份善良,结下善缘,一生顺遂!”
“相公,她们真是苦命的女子,在如孙府一般的深宅大院里,还不知有多少如她们一般在命运的不公下苦苦挣扎着的女子,我是何其有幸可以遇到你,如果我也身处在她们的环境之中,未必不会落得和她们一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