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事

老公的小姑父走了……

大年初三我们在河边散步，路过他家门前，远远的看见他抱着外孙坐在门口和邻居聊天。老公喊了声：“小姑爹！”他抱着孩子朝我们走过来，因为疫情原因，老公并没有停下来和他聊天。可谁也想不到那是老公最后一次见他。

没过多久就听说他查出来胃癌。一开始说是早期，胃里长了瘤子，接受化疗的时候瘤子破了，堵上了肠道。很饿，却吃不进东西。大口大口的吐血。不得已去做了胃部切除手术，手术才做完人就进入了弥留状态。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个月。

那天晚上我和姐姐们去看他，他横躺在大厅里的床垫子上，180多的汉子，生生的瘦成了皮包骨，眼窝深陷，颧骨大高。只见他双目紧闭，肚子上插满了管子，嘴巴一张一张艰难的呼吸，好像随时都会因为一口气上不来而离去。看的我心里难受。

他和小姑共育有两女一儿，只有大妹已成家。大妹说：从查出来胃癌住院她就请假在家照顾，前前后后花了小十万，刚毕业没多久的她花光了积蓄，又到处借款。做手术的时候，因为大妹之前献过血，可以免费输血，谁知道免费输血还不够，又抽了大妹400CC。也算尽了力去救治，可最终也没能抢过死神。有的亲戚说：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去做手术。大妹说：你看他一直吐血，一点东西也吃不进去，总想着做了手术他能好受点儿。我们在心里扑腾的时候，大概真的会以为抓住一根稻草就能带来一线生机。

做不做手术，有没有去好的医院，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晚期的癌症，大家都清楚只是在拖时间，能活几天算几天。尽力去医，是儿女求得心安。以后想起来，不会因为没有医而遗憾。不去医，也无可厚非。只求活着的人心安，死去的人安心。

医生下病危的时候说怕他撑不到家，他却又撑了整整48小时，就那样不吃不喝，忍着伤口的疼，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我想他怕是还有没安排好的事，拖着一口气儿，不舍得离去。是为了还未成家立业的儿子，还是爱赌博的老婆，亦或者还未出嫁的幼女……他必然是都放不下的。

公公听说小姑爹去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家要散了。

小姑爹是个手艺人，又吃得苦头。会水电安装，在工地一个月能赚五六千。在平均收入3000不到的城里，他的收入算是高的。后来因为儿子没工作，去开了猪肉摊。为人和善，和别的摊位的人相处的很好。过年过节家禽摊位忙不过来，他也会去帮忙。我结婚不到十年，平时不常见老公家这边的亲戚，但小姑爹是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一米八多的身高，大眼睛高鼻梁，笑起来很腼腆。家里有什么事，随叫随到。公公对于这个妹夫，比对妹妹更好点。而小姑爹对公公的尊敬，更胜过那个只会张口要钱的小姑。

我记得去年夏天，一开空调就跳闸，老公不在家，公公年纪大。只能求助小姑爹。晚饭时候公公给他打了电话，他八点多收摊过来，麻溜的收拾好电路，一口水没喝就走了。

姐姐姐夫都说小姑爹是个好人，不管什么时候家里有事他从来就是一喊就到。从来没有偷奸耍滑过，很实诚，很朴实。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还未到六十岁，就这样痛苦的走了。

有时候想想，死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终于不用受罪了。竟然希望有天堂，他在里面可以不用受病痛折磨，喝点小酒，吃点小菜，舒舒服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