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笑可书青丘帖(第一百二十六篇 恶婆杀媳却无罪)



在白浪国绿禾县郊,杜思迁和沈玉苹是私塾同学,每日里一起上学放学。这一年,思迁十七岁,玉苹十六岁,思迁向母亲提出想娶玉苹为妻。杜母不同意,道:“她被父母娇惯坏了,什么事都不会做,娶回来个祖宗伺候吗?再说了,哪有好人家的女孩和男子一起上学读书的?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思迁对玉苹道:“玉苹妹妹,我母亲不同意,我们私奔吧?我到城里打工,租间房子,你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做,我养你一辈子,好不好啊?”玉苹道:“我告诉我娘一声。”
玉苹对母亲说了,母亲勃然大怒,道:“无媒苟合,是要被万人唾骂的。他母亲不同意,你要嫁过去,就有吃不完的苦。你要私奔,以后就别回来了,我们家丢不起这人。”
玉苹不顾父母反对,和思迁私奔,来到城里,租房住。思迁在八宝楼酒家打杂,赚的钱都交给玉苹。玉苹每日里在外买吃的,也不做饭。可惜好景不长,婆婆也来到城里,住在一起,搭床住在客厅。
杜母生有两个儿子,小儿子阿杜每日里挑自家的菜到城里,让母亲帮忙卖。杜母强迫儿媳帮忙卖菜,道:“都快六点了,还不快起床,帮忙卖菜去,阿杜挑菜来,都快一个小时了。”
玉苹无可奈何,只得梳洗了,由阿杜将菜挑到菜场,婆媳卖菜,阿杜回去砍柴种地。
玉苹吆喝:“大哥,买点菜吧?大姐,买点菜吧?”百姓指指点点,道:“认识她吧?她是和人私奔来城里的,狐媚就会勾引人。”有的道:“好女孩哪会和人私奔?”杜母觉得颜面无光,骂玉苹:“怎么见了男的就叫大哥?你这是要勾引谁?成天狐媚样。”玉苹委屈地哭道:“不叫大哥叫什么啊?”杜母道:“不许和男的说笑。”有些轻薄男子会趁买菜之机捏玉苹的手,道:“小美人,真好看,这手嫩滑嫩滑的。”杜母不敢得罪顾客,就只骂玉苹。玉苹道:“我这是招惹谁了?”
杜母嫉恨玉苹拐走儿子,每日里对儿媳非常挑剔,时常辱骂,叫她做这做那,不允许她在外边吃,叫她自己烧饭烧菜,又嫌她烧的不好吃,卖菜的钱都自己藏。杜母存钱帮小儿子娶了一个做事能干的妻子,赚的钱贴补小儿子一家。
第二年,这天早上,玉苹挺着个大肚子,对思迁道:“思迁,我只怕是要生了,肚子疼,你今天请个假,不要去做事了。”杜母道:“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这,怕什么?”杜母令思迁去上班,思迁不敢违母命,只得走了,玉苹的心直往下沉。
杜母令玉苹去卖菜,玉苹道:“娘,你去卖菜吧?我走不动了,你去找个稳婆来吧?”杜母找了个稳婆,稳婆陪玉苹在出租屋中,杜母去卖菜。
稳婆检查后,慌忙道:“胎位不正,只怕难产,应尽快送医院。”玉苹捂着肚子,道:“麻烦你去跟房东说一声,让房东把思迁找来。”稳婆出去找人,玉苹泪流满面,道:“我以为我遇到了真爱,可这样的爱,在亲情面前,不堪一击啊。在生死关头,却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啊。”
思迁闻讯慌忙赶回,公主抱起玉苹赶往医院,血流了一路。大夫喂她吃了药,用按摩的手法帮助顺回胎位,生下一女。大夫将避子汤药包递给玉苹,对玉苹道:“你这身体,不适合再生孩子,只怕难产,只怕大人孩子都有生命危险。同房之后,要喝避子汤。”
杜母闻讯道:“我们农村,生孩子都是找稳婆的,哪有送医院的?这也太娇贵了,这得花多少钱啊?生的又是个赔钱货。”
过了几个月,阿杜的妻子在县郊生下一子,杜母喜形于色,道:“还是阿杜媳妇争气,我们杜家有后了。”
玉苹每次带着礼物回娘家,杜母都要骂:“当初又没拿嫁妆来,凭什么要带礼物回去?把婆家的钱都贴补娘家了。”玉苹心想,我知道为什么人人都重男轻女了,因为女子没有任何权利、地位,连给娘家送礼的权利都没有。
杜母逢人就说大儿媳不孝,小儿媳好,小儿媳时常买这买那给她,大儿媳只知贴补娘家。玉苹恼怒,道:“你天天只说小儿媳好,为什么不去小儿媳家住?我卖了几年的菜,赚的钱都被你贴补小儿子了,凭什么要我帮他们赚钱。”
杜思迁忙道:“玉苹,不能说这样的话,若娘告到官府,是要被处以绞刑的。”围观的人也纷纷指责玉苹:“这样的儿媳也太不孝了,竟敢赶婆婆走。”
在等级森严、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私奔注定被人看不起,不孝更是重罪。不管婆婆有多恶,做儿媳的都不能顶嘴,赶婆婆走,那就是大不孝。不管婆婆怎么说,都必须听话照做。
杜母见大家都向着自己,更加嚣张,道:“按照礼法,聘则为妻,私奔为妾,连祭祀祖先的资格都没有。思迁,即日起降玉苹为妾,另娶一妻。玉苹每日里偷喝避子汤,不愿再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是不能算作后人的,这是要让思迁绝后吗?”百姓纷纷指责玉苹,不愿生子,也是一罪。
白浪国刑部尚书毛烟雨接到绿禾县齐知县上报的婆杀媳案,毛烟雨再次赶到绿禾县,反复核查案情,确定无误,却对齐知县的判决结果愤怒不已。毛烟雨道:“齐知县,这样的人命案,怎能用赎罪银赎罪?一条人命,只值一两三钱银子吗?重视孝道,就可以视人命为草芥吗?”齐知县低声道:“沈玉苹赶婆婆走,按律当绞,婆婆是尊长,杀该杀之人,按律可以用赎罪银赎罪。”
毛烟雨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三令五申,地方官不得擅用赎罪银制度,必须由刑部核准,报皇上批复。你就等着参劾,由皇上处置。”齐知县跪伏在地,道:“请尚书大人恕罪。”
毛烟雨重审婆杀媳一案,提审婆婆杜母。杜母道:“沈玉苹竟敢赶我走,不该杀吗?”毛烟雨道:“沈玉苹若有罪,可告到官府,由官府定罪,你擅杀沈玉苹,按律当杖一百,徒三年。以尊长欺凌儿媳,怎能以赎罪银赎罪?”
毛烟雨令众衙役:“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勿论,若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谁敢徇私枉法,一律革去差役,同受杖责,我会亲自验伤。”
毛烟雨从不用刑逼供,但对恶主杀奴案、恶婆杀媳案,因无法处斩,只得用杖刑。对于情节恶劣、证据确凿的,杖背,要求杖杀。对于情节较轻的,杖臀。杜母被杖臀一百,被打个半死,收入监中。
毛烟雨花重金请来一声音似沈玉苹的女子,夜里在狱中暗处道:“还我命来。”杜母被吓得精神失常。
一片痴心成幻影,多少相思一梦中:第二天,杜思迁带着证人来自首、翻供,称是他杖杀了玉苹。刑部尚书毛烟雨看了状纸,大惊失色,最怕的就是办错了案,立即令衙役灌杜母喝镇静药,令衙役将杜母趴在担架上、抬到公堂上,升堂问案。
杜思迁供述了7号当天案发经过:早上六点不到,杜母就在那吵嚷:“我的金戒指怎么不见了?我的钱怎么不见了?家里没有外人,一定是玉苹偷了我的东西。”玉苹道:“娘,我昨天看见你将戒指和钱都给了阿杜了,怎么又来诬赖好人?捉贼捉赃,没有拿到赃物,就不能无端乱猜疑。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子,不会做贼,这传扬出去,别人不知情,怀疑我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叫我怎么做人?我也不活了,死了干净。”说着拿着剪刀要抹脖子。
杜思迁将剪刀夺下,杜母用手捂着心口,道:“思迁啊,你怎么娶了这么不孝的儿媳啊?她这是存心想把我气死啊,我这心口好疼啊,只怕活不成了。”玉苹道:“又来装病,大夫开的药,我看见她将药汤都泼了,这不是存心逼我死吗?”
杜思迁用手拿着扁担,将扁担往地上一顿,怒道:“玉苹,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存心要将娘气死吗?”杜母坐在地上哭道:“我没有生个好儿子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由着媳妇气死娘啊。”玉苹看着杜思迁道:“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在公堂上,杜思迁道:“我没有办法抉择,为了娘不被她气死,我只能杖杀她了。母亲见了,要帮我顶罪,逼迫两个邻居作伪证,如果他们不作伪证,就跟他们拼命。邻居没办法,只好作了伪证。齐知县判决交赎罪银一两三钱银子赎罪,并没有治母亲的罪,我们也就没有翻供。我们没有想到尚书大人会治母亲的罪,只好来自首了。”两名证人的供述完全相同。
毛烟雨道:“杜思迁,你昨天为什么不翻供?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因为你昨天毫无防备,没有和证人串通好,你必须和证人串通好供词,才能证明你母亲没有罪。是也不是?你逼迫证人翻供,用他们全家的性命威胁他们,是也不是?”杜思迁道:“我是绝不会再改口供的,只要我不改口供,尚书大人就没有办法定母亲的罪。”
毛烟雨来到杜思迁的女儿六丫面前,蹲下身子,道:“六丫,你曾说是奶奶打死了你母亲,你当时还咬了你奶奶一口,说,坏奶奶不要欺负你娘,对不对啊?”六丫道:“是爹爹。”
杜母道:“六丫,不能说是你爹爹啊,你要害死你爹爹吗?”六丫不知所措,毛烟雨道:“六丫,如果罪行属实,你爹爹杀妻,又让母亲顶罪,这就是大不孝,是可以处死的,你要说实话啊。”六丫哭道:“是奶奶,爹爹不要我了。”
毛烟雨走到杜思迁面前,道:“杜思迁,你逼迫女儿供述是你杀妻,如果她不这样说,你就不要她了,是也不是?”杜思迁伏地痛哭,道:“尚书大人,不要再问了,判我死刑吧?放了我娘吧?”
毛烟雨道:“杜思迁,你知道一个孩子最怕什么吗?孩子最怕父母遗弃他、不要他。你这样逼迫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这将是她一生的阴影,对她来说,是一生的伤害。她已经没有母亲了,你还要让她没有父亲吗?在你抱着玉苹送往医院的时候,玉苹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孩子,你这样做,对得起玉苹吗?对玉苹来说,死是一种解脱,玉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
毛烟雨走到阿杜面前,道:“阿杜,你的母亲是不是将金戒指和钱交给你了,你若敢提供虚假不实的证据,是要下狱的。”阿杜变了脸色,道:“我不敢说。”
杜思迁道:“按照礼法,子必须为父母隐恶,不能告官,不能说。按照律法,官吏不得逼迫子女供述父母的恶行,尚书大人没有这个权力逼迫我兄弟招供。”毛烟雨大怒,道:“杜思迁,你太过分了,明知道妻子是被母亲冤枉陷害的,却不肯帮妻子说一句话,她真是瞎了眼了,嫁给你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
毛烟雨走到杜母面前,道:“杜王氏,只有你能救你儿子了,希望你能如实供述。”
杜母讲述了案发经过,主要是因6号发生的事,让她对儿媳起了杀心:6号早上,杜思迁拿着金戒指、玉项链、胭脂水粉、衣服给玉苹,送生日礼物给玉苹。杜思迁道:“玉苹,我要多攒钱,等你明年生日,我还要给你买金项链。来,我帮你画眉。”玉苹笑靥如花,道:“六丫下半年该读书了。”杜思迁道:“好。”
杜母道:“女孩子读什么书?读书把心都读野了,将来孩子只怕会象她母亲那样与人私奔,那不白养了吗?我不同意,花那冤枉钱干嘛?哪个好人家会让女孩跟男子一起读书的?思迁,她过生日都有戒指项链一大堆礼物,我过生日哪有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的心里还有没有娘?”思迁道:“以后再说。”转身就出去了。
这天半夜,杜母越想越气,睡不着。只听见里屋玉苹小声对杜思迁道:“思迁,我们远走高飞吧?和她待在一起,我早晚要被她逼死的。”思迁沉默良久,道:“好,等我辞了工、结清工钱,我们就远走高飞。”杜母闻言大怒,起了杀心。
第二天,是7号,杜母故意闹事,想让思迁教训玉苹。哪知思迁打不下手,将扁担丢了,往外便走。见儿子走远,杜母拿起扁担,打向玉苹的左侧太阳穴,顿时血流如注,玉苹倒在血泊中。杜母扔掉扁担,道:“我绝不容许你抢走我儿子。”六丫咬了杜母的手一口,道:“坏奶奶不要欺负我娘。”
杜母打六丫,道:“都被你娘教坏了,连奶奶也敢咬,看我不打死你。”早有人报知思迁,思迁赶回,公主抱起玉苹,往医院赶。
在公堂上,杜母道:“她想要抢走我儿子,她想要拐走我儿子,如果我不杀了她,我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毛烟雨对杜思迁道:“婆媳是天敌,杜思迁,你越宠爱妻子,你的母亲就越嫉恨,她怕儿媳抢走了她的儿子。是你一步一步将玉苹推进死地、推入绝境的。但凡你能为妻子撑一下腰,你的母亲又怎么敢欺负玉苹?你又怎么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你太懦弱了。你想要以死殉情、你想要用命还母亲的养育之恩,是也不是?没有家,哪有国?男子汉大丈夫应当保护妻子、孩子不受人欺,调和母亲与妻子的矛盾。大多数婆媳都是面和心不和,关系好的很少,心里有数罢了。”
杜思迁道:“玉苹已死,我的心也死了。按照律法,父母罪行较轻的,子女可以代父母受刑。请尚书大人成全,就让我用命还母亲的养育之恩吧?尚书大人怕承担错案责任不敢翻案吧?”毛烟雨道:“我不怕承担错案责任,我只怕冤杀好人。”
毛烟雨令衙役拿来一根扁担、一个橡皮人。毛烟雨道:“这根扁担与凶器一模一样,这个橡皮人也与玉苹一样高,一米六二。杜王氏一米五二,杜思迁一米七二,阿杜一米七一。扁担上有杜王氏、杜思迁、阿杜的指纹。阿杜当时不在案发现场,可以排除作案嫌疑。若杜王氏杀人,应当是斜向上的角度。若杜思迁杀人,应当是斜向下的角度。日前曾经做过模拟试验,只有杜王氏打橡皮人的角度和死者头上的倾斜角度一模一样。杜思迁,你要怎样才能形成那样的角度?”
杜思迁道:“当时六丫说,爹爹不要打娘。我弯下腰才抚摸六丫的头,然后打杀玉苹。”毛烟雨道:“你可以再做一个模拟试验。”杜思迁带着六丫来到橡皮人身边,弯下腰来用扁担打橡皮人。
毛烟雨仔细核查,然后道:“伪装就是伪装,根本就无法形成一模一样的倾斜角度,每个人拿扁担都会有自己固有的习惯,这是无法改变的。”杜思迁道:“尚书大人这是在主观臆断。”
毛烟雨道:“在扁担两端,有侧握扁担的指纹,这是阿杜用扁担挑菜时留下的。在扁担中部,也有阿杜的指纹,这是阿杜将扁担放在墙角时留下的。在扁担的一端,有杜思迁往下握住扁担留下的指纹,杜思迁将扁担往地上一顿,想要逼迫玉苹向母亲道歉,这样的姿势是无法打到人的太阳穴的。在扁担的另一端,留下了杜王氏两只手的五指指纹,可知当时她是用两只手拿着扁担打向玉苹的左侧太阳穴的。”
杜思迁道:“母亲将我打人时手拿扁担的指纹用湿抹布擦掉了。”毛烟雨道:“一派胡言,她为什么不把你和阿杜的指纹全擦了?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毁灭证据。”杜思迁道:“我有证人,尚书大人如何能证明我没有打人?”
毛烟雨心想,证有易,证无难。我若强行判决,只怕百姓都要怀疑我办错了案,必须找到确凿证据、排除所有疑点才行。
毛烟雨宣布将杜王氏、杜思迁暂时羁押,待查明案情再判。杜思迁将身上的钱都交给阿杜,道:“阿杜,六丫就托付给你了。”阿杜道:“好。”毛烟雨道:“阿杜,你们夫妻俩若敢虐待六丫,我一定严惩不贷。”阿杜浑身一抖,道:“我们不敢。”
杜思迁道:“请尚书大人让我和母亲在一个监室,我好照顾母亲,我担心母亲会重伤不治。”毛烟雨道:“好。”
毛烟雨令衙役将消炎药交给杜思迁,杜思迁衣不解带照顾母亲,困了,就趴在母亲床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