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爸爸，我们几点去爷爷奶奶家啊？

中秋节，十岁的小娟和八岁的小勇姐弟俩，没有睡懒觉，刚吃过早饭，就心急火燎地问张某某。

一会就去，张某某头也不回地回答着，一门心思地看着电视节目。

妈妈，妈妈，我们几点去爷爷奶奶家啊？姐弟俩问李某某。

李某某站在阳台上，聚精会神盯着洗衣机，没有应答。

姐弟俩跑到阳台上，拍打着李某某衣角，又问了一遍。

去，问你爸，爷爷奶奶是他的父母亲。李某某满头满脑的不耐烦。

姐弟俩跑到沙发前，齐刷刷站在张某某旁边，摇晃着他的左膀和右臂，摇晃了好几下，才摇到一句话，去问你妈，她说几点就几点。

洗衣机的噪音有点大。姐弟俩懂事地等到噪音停止后，问，爸爸说，你说几点就几点。

李某某右手掐着腰，左手伸得笔直，圆眼看向姐弟俩，高声说，去，先把作业做好再说！

作业？作业昨天晚上就做完了啊？小娟壮起胆子，对视着圆眼说。

再做一遍！李某某说完，收回目光，两手忙乱着，从洗衣机里拿出衣服，准备搭在晾衣架上。

姐弟俩悻悻地转过身去，脚步重重地向阳台相反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大好晴天，气温不高也不低，风力不大也不小。地面花园小径上，推轮椅的和坐轮椅的一对老夫妻，已经穿上了厚外衣。

十点多钟，小娟离开书桌，问李某某，我的作业又做好了。我们到底几点才能去爷爷奶奶家啊？

李某某手拿遥控器，对着电视机，动作飞快地按来按去，头也不回地回答，不去了！

哼！小娟猛地一跺脚，跑回自己房间。

紧接着，小勇跑出自己房间，双手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说，你们不去，我们自己去！

你敢？李某某话音未落，就扬起了巴掌。

在沙发一角玩着游戏机的张某某，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巴掌，叹了一口气后，恨恨地摁动着手柄上的按键。

姐弟俩双双来到张某某和李某某面前，姐一声弟一声地吼起来，前年中秋节、春节，你们就说，明年一定去，两个节都去！可是，你们都没去！爷爷奶奶哭了，你们是知道的。去年春节中秋节和今年春节，你们又说下一个节日一定去……

啪！小娟屁股挨了一巴掌！啪！小勇头上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姐弟俩又分别挨了李某某一巴掌。

……那个中秋节，姐弟俩在泪水中度过……

二十年之后的某年春节前夕，张某某和李某某，分别问女儿和儿子，可不可以回家过年？

手机那头的小娟，人在东北某省某高校实验室里回答着张某某，嗯……下一个节日，一定去。我正忙着呢。话刚说完，手就按下了停止键。

小勇人在机场，正在办理入关手续，对着手机里的李某某说，正忙呢，下个节吧，下一个节日一定回去，说话算数。

张某某和李某某，相继放下手机，四目相对，四目都是泪。

楼上楼下，左邻右舍，早就急不可待地进入了过年状态，乒乓乒乓剁肉馅，稀里哗啦洗唰唰，从早忙到晚，从昨忙到今，每一下声响，都像重锤一样，砸在他们俩的心头上。最要命的是，几乎所有亲朋好友，见面就问，孩子们啥时候回来啊？他们都说，快了快了，就在这几天。

转眼间，除夕到了，当年的小娟和小勇，相聚东北某省某高校教职工小区某套房的客厅里。姐弟俩的两家人，高举高脚杯，齐声互祝“新年快乐”！

正月十五晚上，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附近某酒店，当年的小娟和小勇两家人，又一次高举高脚杯，互祝“元宵节快乐”！紧接着，再一次高举高脚杯，当年的小娟带领自己一家人，对着小勇一家人说，“一路平安”！

与此同时的除夕夜和元宵节，张某某，李某某，形影相吊，郁郁寡欢，以泪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