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很好
即便生活关上了所有的窗,上帝也会为你打开一扇门?有时候,上帝开门是为了用门夹你的脑袋。
肖肖穿着露腰的紧身小T恤,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冲进我的办公室,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就开始嚷嚷:“累死老娘了!前天陪客户打了通宵麻将,昨晚连夜开车从茶山赶回来。你看看你看看,我都快成熊猫眼了!”
“多待一天再回来你会死啊,开夜车赶路容易出事的!”这个小女子有时候真是玩命。
“多待一天不会死,可今天下午要给一个朋友办车贷,得挣钱啊!钞票你懂吗?”她倒在沙发上,“4S店就在你公司对面,我不想回去了,在你这里困一会儿。”
我把平时午休用的小薄毯给她盖上。
“嗯,香啊,软啊。”她一个人咕咕哝哝,话都快说不清了。
我点了支烟,把手机调到静音打游戏。肖肖是个烟鬼,不用担心烟雾缭绕会呛着她。
不过二十分钟,小女子诈尸一样挺起来,“不睡了不睡了!姐你帮我弄杯咖啡,速溶的就好,别用你那慢吞吞像滴眼泪一样的咖啡机,等不及。”
喝咖啡这事儿看上去牛逼,其实自己知道,一口灌下去是怕自己扛不住,我和肖肖都是一杯咖啡撑半天的人。别和我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时候对生命负责的做法就是拼命,只要爬得起来,你就不敢倒下去。
拿了个一次性纸杯,热水一冲,速溶咖啡立即冒出熟悉的香气,“你怎么又不睡了?”我把纸杯递给她。
“姐,你说下午那个朋友会不会放我鸽子?”肖肖拢着毯子,眼神呆呆落在某个角落。
“不知道,你怎么做贷款了?”我问。
“我把商贸公司注销了,不挣钱,倒贴。茶山生意也不好,勉强撑得下去,我有银行的路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接过咖啡,捧在手里。
“姐,你帮我放两百万出去,利息给你抽成,行不?”这小女子是在遍地撒网,说话没有一点诚意。
“不行,这个碗我端不住,你想想别的办法。”谁不想挣钱呢,问题是有些东西你吃进去不消化啊。
“难啊!”肖肖叹了口气,“姐,你还好吧?”
只要活着,就很好。
去年教培业洗牌,整个市场杀得血流成河,加之政&策原因,一时间圈内哀鸿遍野。你去网上搜一下,看看2018的教培市场,有的省几个月关停了数千家。有时候一天能收到四五个朋友的微信:雅雅,我关门了,你挺住啊。我们还能苟活下来,难道不好吗?
“按理你们这一行也该整顿一下了,乱了二十多年,拿了A轮B轮还卷了家长交的学费跑路,什么事儿啊。”肖肖喝完速溶咖啡,把纸杯顺手捏成团。
说得好像我卷了款似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行乱像丛生,二十多年野蛮生长,罪孽深重,逼得上面出了手。可政&策的天雷劈下来,未必灭了罪魁祸首,却难免伤及无辜。上千平的大培训点焦头烂额,三五十平的小作坊风雨飘摇,我们夹在其中,上下不得。
“我现在虽然做贷款,可身边的朋友说我就是个皮条客。皮条客又如何,我总不能做杀人放火抢劫的营生,日子再难,也得活下去。烟!”肖肖把手伸出来。
两个女人默默抽烟,只有尼古丁可以释放内心的压力。再难,我们都得活下去。
肖肖吐了个烟圈:“不管下午的生意成不成,咱俩今晚一起去茶马花街,有家美妆店的手工口红颜色可漂亮了,一人买一支,如何?”
“好,买支口红,祝贺我们在苦难的人世间漂亮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