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骇俗的爱
014、最真的情谊
给女人贩子下药,虽然没给我添麻烦,但毕竟心里还是隐隐害怕。如果不是那个被拐卖的少妇当场用水果刀捅她,致命伤在体外,而且现场还有很多人证,估计我这辈子就全完了。
这事让我想起来就后怕。如果真杀了人贩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就我这小智商,这单薄的小身板,能熬过牢狱之灾吗?少妇利索的一个快捅,我的罪恶完美退幕。唉,真是天助我也!但我从那一刻也深深明白,任何生命都值得尊重。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女人贩子临死前仇恨的目光,让我想起来就害怕。
在化工厂打工,郑志坚对我和对待其他所有工人一样,不偏不倚。化工厂条件差,污染严重,对身体有害,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不给农民工开高工资,他们也不干。而且这个工作不能干长久,如果做久了有健康隐患。现在的农民工基本都有文化,傻瓜不多,用健康换钱,工资少了谁都不愿意干。我的工资也跟着水涨船高。我每天算计着已经挣到多少钱了,只要我存够五千块,我就收山了。
我挂念着填高考志愿的事,我上网查了,分数刚够杭州大学的录取线。我不知道王浩报名没有?报到哪里去了?
我试探着把电话打到王浩家的馄饨店里。他大嗓门的妈妈接的电话,电话一通她的声音震耳欲聋:“喂,谁啊?什么事啊?”
我用的公司大门外的公用电话打的,后面还有好几个人排队,我只能长话短说。我马上开口,“阿姨,我是杜鹃。”
她妈愣了一瞬,接着对着旁边大喊大叫:“老王,老王。你来听听,人家杜鹃打电话来了。你们爷俩还说人家被贩卖了。这不,她还叫我阿姨呢……”
她在那里连珠炮一样叫喊,我在电话这头无比心酸。我不能怪人家说我——她说的是事实,嘴长人家身上,你不爱听也没办法。她转而低声问我:“杜鹃,你真被卖了?那家人对你好吗?你……你,跟人家洞房没有?”
最后那句话估计是鼓了很多的勇气问的,似乎对她至关重要似的。我猛地脸红了。可能王浩跟她说喜欢我啦?所以才怕我失身?
想到这一点,我慌忙解释:“阿姨,没有,没有。谁都没碰到过我!”
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处女,让她放心。但话说完我就后悔了。一来显得我没羞没臊的,跟人家妈妈说自己是处女,显得自贬身价;二来,人家信不信还两说着,分辩有用吗?如果我以后跟王浩好了,这事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谁不希望自家的儿媳妇是完璧之身啊?放谁身上会相信,被人贩子拐卖过的女孩还是清白的?唉,说这个好像把自己的身价,贬得跟路边的大白菜似的。我在电话这头兀自涨红了脸。
王浩爸爸一边责怪他老婆瞎说,一边抢过电话。他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震得我耳膜疼。他说:“杜鹃呐,听你说没事我可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你被掳走……不,呸呸呸!看我这乌鸦嘴!就是你哥哥出院的第四天,王浩想跟你联系报志愿的事,去你家了。听说……那事,他回来就哭了,嚷嚷着去找你。我们就劝他,啥线索都没有,到哪里去找啊?我们不让他去,他天天在家闹啊,饭不吃,茶不喝,可把我们折腾坏了。这不,今天被他表哥拉走了,李长林说陪他解闷儿去。”
我情景再现般想象王浩听说我被人贩子拐卖的事后,崩溃的场面。我在电话这边对他爸爸说着安慰的话:“哎呀,叔叔。我运气好,过了寡妇岭那里后,我跑掉了。然后被人救了……”
我边笑着说,一边眼泪鼻涕流一脸。原来我失踪后,还有人挂念着啊?他们虽然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王浩爸爸说:“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吗?”我说不是,是公用电话。他说:“你干嘛不买部手机啊?”
那时候,手机时兴摩托罗拉和诺基亚的,像砖头似的。一部手机两三千块,我哪里有钱买?我在这边尴尬地笑着问:“王浩报志愿没有?”
我生怕他说已经报过了。但他却说:“还没有呢。我也不知道他等什么?老是说不忙不忙。这孩子,气死人!”
他的口气充满宠溺的味道,让我没有缘由地心酸。我想,我可能是嫉妒了。
王浩爸爸又说:“等他晚上回来,我跟他说你打过电话了。”
我连连说好,然后挂掉电话。
我心里心心念念得挂念着家里人。但妈妈把我拐卖给人贩子,太让我心寒了。我下面给谁打电话呢?给爸爸?给哥哥?家里没有电话,只能让杜海涛满村里跑着找。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再说,我真的生爸爸妈妈的气。我是养女不错,都养到十九岁了才卖掉,还不如小时候看见我在纸箱里哭,别捡我呢!即使给我在农村找个对象,怎么也能换三万块彩礼钱吧?不管怎样,都比把我卖了强。
想到伤心处,眼泪刷刷流。我不给家里打电话,心里还担心他们,倒不如给村主任杜海涛打电话打听一下家里的情况呢。
等电话接通后,杜海涛疑惑地问:“谁啊?我在杭州没有认识的人啊?”
等我哈哈笑着,跟他说我是妮子时,他在电话那头都惊呆了。他大声说:“哎呀,丫头啊。你这一走啊,你们家里塌天啦。你哥哥听说你被拐卖后,天天跟你妈妈吵架,还扬言要杀了她。他每天老牛一样哭,哭了几天后,结果半夜跳墙跑了……”
我听到这里吓坏了,慌忙问:“我哥哥去哪里了?”
他说:“谁都不知道啊。他平时就是一个闷葫芦,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走之前也没知会一声。”
“那,后来呢?”我心惊肉跳地问。
他叹着气说:“你哥哥因为这事,受到打击,神经不太好了。出走之前,天天跟你妈妈吵架,骂她祸害了你呀!他出走之后,也不知道神经好点没有?”
我冲口而出:“骂死她都不多!她是猪脑子,愣把杜致富老婆当好人。他老婆是人贩子,拐卖了我。只是我运气好,被人救了。”
他在那头感叹:“哎呀,孩子,你聪明啊!搁到旁人身上——完啦!”
我关心的是哥哥到底去哪里啦?回去没有?但杜海涛说:“他走了二十多天啦,从来没有给家里来个信。谁知道他去哪里找你去啦?”
一听这话,我的心脏揪疼。我这个榆木脑袋的哥哥,就一根筋。没有线索什么的,找人多盲目啊?他还被妈妈气出神经病了,到处流浪,还不是凶多吉少?他的腿病刚好,现在一闹腾,后果一定很严重。
我慌忙说:“那你快跟我爸爸妈妈说声。我很好,没事了。等我挣够五千块钱,我就回家去。”
杜海涛疑惑地问:“干嘛要挣五千块才来?你不知道,老张家一家人听说后,都块崩溃了。老张开着大车全国跑,找你。听说,要到偏远山区找。老张老婆更可怜,村里人说她抑郁了。她每天神经乎乎的,一下从家里跑到村外;一下从村外跑回你家。一天来回好几次啊!可怜喽!如果你再不回来……”
我鼻子一酸,泪水涨的眼眶发胀,心里堵得难受。他们……也爱着我?
听我在电话这头不说话,杜海涛担心地说:“你还是快回家吧。不是快开学了吗?你如果不回来,你们这两个家都要散啦!”
啊,回家?可是,我没打算回家啊?我想在这里等着王浩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学校报到啊?
我打完电话回宿舍后,心里很纠结。想到两家人,因为我的失踪弄得鸡飞狗跳,我觉得于心不忍。爸爸妈妈倒是罢了,他们可能不是故意卖我,估计被人骗了吧?最可怜的是哥哥,傻乎乎的。那年跟猴子去南方打工,没过三天就跑回家了,说水土不服,拉肚子。现在四处流浪,腿脚又不好,神经又不好,那小身板能撑的住吗?
我太担心了。
第二天,刚上班,我顶着熊猫眼就跑到郑志坚办公室里辞职。他很奇怪,用调侃的口气问道:“怎么,工资开少啦?还没干足一月就离职?以后你正式上班后,也这么不敬业吗?”
“啊,不是这样!”我急忙分辩,然后说:“我打算挣够五千块就辞职的。但是因为哥哥以为我被拐卖,他离家出走,四处流浪,找我去了。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啦!我能放心吗?”
他也不看重点,而是问我:“为什么你非要挣五千块呢?”
我脸一红,低声嘟噜着:“因为,我穷啊,上学没钱交学费啊。”
他噗嗤笑了,然后两只眼睛含着点点星光,悠悠问道:“如果我开给你五千块钱,你怎么感谢我?”
我电光火石般计算自己挣了多少钱,然后不解地说:“我二十天,挣了三千五百六十五元四角。你确定要支付我五千块吗?”
他并不搭腔,而是拨通财务科内线,对着听筒说:“杜鹃这月工资多少?”那头磕磕巴巴道:“郑总,还没到月底,我们还没算工资。”没缘由的,他就来气了,不满地说:“五分钟内提供上来。”
然后,他眼盯着面前的资料,开始办公。我无所事事,眼睛也没地方放,就转着脑袋四处乱瞅。结果十分钟后,财务科电话打来了。小会计吓得声音颤抖着:“不好意思郑总。杜鹃本月工资是三千五百六十五元四角……”
“哈哈,”没想到他没有生气,还高兴地笑了。放下电话,他望着我说:“你可以去财务科领五千块。”
我犹豫着,“可是,郑总……”
他大手一摆,并不看我,而是说道:“别先问我为什么。五千块你拿去,不够再给我打电话。”
他随手丢给我一张烫金名片,不再理会我,而是忙着看电脑屏幕。我把疑问吞进肚子里,心里暗自高兴:哈哈,遇上傻子了吧?平白无故多给我开了近一千五百块工资?
心中窃喜,迈出他办公室的门,我就高兴地跳起来。哎呀,太好啦,我有一万块钱,可以自己交学费啦!
但我更焦心的是马上要回家。老家里的乱摊子,可都是因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