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

出门就戴上口罩，不戴口罩不出门，这两年刘欣早习惯了。门厅前摆了一张小桌子，专门用来放口罩，每天早上出门用一个，很方便。三年前刘欣可从未戴过口罩，即使大冬天也没戴过，这两年的状态他可从未想过，也根本想像不到。现如今，不戴口罩出门就像没穿衣服一样，口罩早已成为身体一部分了，就像脚上的袜子。

今天出门稍急了点儿，出门前接了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刘欣特别讨厌非工作时间来电话，他每次都想把对方痛骂一顿，总算是忍下来了，心里却极不舒服。他很怕积压的这些怒火哪一天突然就爆发了。铃声响了五十秒，对方还没有挂断的意思，刘欣想着要不要等到一分钟电话自动挂断，不过五十四秒时刘欣还是叹了口气滑动了接听键。人事的女孩子悦耳地通知他本市又有零星疫情，所以今天园区要统一做核酸，做完核酸之后才允许进园区，晚点到公司也没问题。

挂了电话刘欣才想到，这种事在群里发个消息就行了，何必要打电话呢。这么想时翻了下手机，群消息里果然有这条通知，他设成免打扰了。不过刘欣想，即使没有这通电话他还是会看到消息的，每天上班路上他总会翻一下群消息。

到了园区的采样点。已有很多人在排队了，刘欣估算了一下，要迟到半小时以上。不过有了通知，他并不慌张，反而期望着可以排更久点儿。队伍排得很开，不时有蓝大褂的工作人员拿着小喇叭巡视，“请不要拥挤，带好口罩，保持两米距离，提前打开手机二维码。”有志愿者在前面帮老年人弄二维码，还有穿了保安制服的人提醒未戴口罩的人戴上口罩，没有口罩的会有志愿者过来当场发一个。保安到了刘欣跟前，看了他一眼就过去了。刘欣莫名紧张了一下，他并没有提前打开二维码，而是准备到他时再打开。不过，他早已把二维码截了图，随时都可以打开，想到这里刘欣挺了挺胸，坦然起来。

四十多分钟后终于轮到了刘欣。扫过了二维码，进到一个大遮阳蓬下，并排两张简易的白桌子，坐有两位很年轻的穿了防护服的医生。刘欣早习惯了，走到医生面前，微低下身子，尽力张大嘴巴，屏住呼吸。医生撕开包装纸，取出棉签，在他喉咙里捅了两三下，然后什么也没说，刘欣就默契地离开了，下一位接着上来。核酸采样结束，下午报告就能出来了。

园区门口张贴着大大的告示，要求所有人必须佩戴口罩才能进入园区。打卡时间比平时晚了五十分钟。大部分人都到了，也还有没到的，刘欣想着再磨蹭一会儿就好了，又没规定必须在几点前到公司，但只是想想，实际上他还是没怎么耽搁就径直过来了。

大家议论了一会儿零星出现的疫情，分享着哪个小区被封锁了的小道消息。不过那些地方都很远，刘欣没有任何危机感，但还是有人因为今天突然的全员核酸而感到紧张。又闲扯了一阵，渐渐大家都到了，就散了，开始上班。

还是平时那些事情，说忙不忙，说闲也不闲，但一天下来还是很疲惫。终于下班了，刘欣和往常一样准点回到家。

开门，把口罩摘下来丢到门后的垃圾桶里。可是，在耳后没摸到口罩的带子，又摸了一下，还是没有。突然发现口罩就在眼前的桌子上，刘欣一恍惚，以为是刚摘下来的，但没什么印象啊，不过偶尔断片儿的事也常有，可是这离桌子还是有几步距离的，自已应该还没到桌子旁去。但是啊，这一整天他明明是戴着口罩的啊。早上也应该是戴了口罩出门的，他努力想了想，但每天都是一样，实在弄不清了。扭头照了照门厅的镜子，口罩赫然就在脸上。赶紧伸手摸了下，没摸到，又认真摸了摸，自己真的没戴口罩。心里有个角落猛然颤抖起来。

刘欣仔细盯着镜子中的那张脸，原来阳光在那张脸上画了一个口罩。半截鼻梁以上和耳朵前后两块是黑黑的，其余地方都是煞白，耳朵一圈还有白白的印痕，完全一副口罩模样。难怪白天谁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