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木偶无心

---

  十里巷渡云坊，有一木匠，闻名遐迩。

    擅木工制造，长榫卯。

    房屋建筑、器皿兵械、家具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寻木匠之人，皆至十里巷，坊前常人来人往，访者络绎不绝。

    木匠之名，盛极一时。

    木匠有一鹦鹉，红喙绿尾，名巧舌，晓通人性，擅人语，访木匠者常以逗巧舌为乐。

    一时，巧舌之名与木匠之名不相伯仲。

    木匠有一徒，肯吃苦、能耐劳、好钻研，继承木匠衣钵，木工制造技艺炉火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木匠回乡享天伦之乐，留给小木匠一间仓库，一只鹦鹉，一块活招牌‘渡云坊’。

    小木匠将木工制造技艺发扬光大，其技法之精绝，闻名于世，引来异域之人来访十里巷。

    异域之人对小木匠木工制造技艺赞不绝口，争先效仿，后从异域传入铜铁制造机具，可替人力。

    相较小木匠手工制造而言更省时省力。

    人人皆可为‘木匠’，颇受众人青睐。

    渡云坊日渐冷清至门可罗雀。

    小木匠难掩低落，给木匠去信一封，木匠回信只一个‘变’字。

    小木匠百般思索，终得出变通法门。

    渡云坊来访者不过一月二三人。小木匠得闲，将木头钻研出百般花样。

    小木匠摆摊十里巷，摊位上镂空雕花首饰`形态各异小玩具，应有尽有，精巧细致程度非机具所能比拟，众人皆爱不释手。

    十里巷小木匠摊前，人来人往。

    一日，小木匠坐在坊门前看热闹，见坊前路过一戏班游行，突发奇想，去仓库选了一块木头，精雕细琢后，做成一尺高木人偶。

    仿戏班搭台，配以人声，于无人时自导自演，自得其乐。

    后与木匠书信往来，经木匠指点，小木匠将木偶重新修刻，使木偶颈项`手腕`手肘`两股`膝肘`足踝皆可扭动，以丝线缚其上，得一提线小木偶。

    小木偶乃老木匠偶然所得一块百年灵檀。

    小木匠将其做成人偶，小木偶便生出意识，经小木匠修刻后生了灵智。不能吐人言，能识周遭事。

    小木偶初生灵智，耳闻一声又一声惊呼“‘笑’~木匠”`“‘傻’~木头”在一片唰唰声中格外明朗。

    一字一停两字一顿的吐字方式为鹦鹉巧舌特有。

    唰唰声为小木匠打磨小木偶抛光时所发。

    片刻后，唰唰声止，只余巧舌扑翅声“‘笑’~木偶”声。

    小木偶一双眼瞳被小木匠雕成两颗木珠悬在眼眶里。随着小木匠手中提线摆动肢体，眼珠转来转去，栩栩如生。

    恰逢小木匠友人上门拜访，友人乃十里巷领头戏班顶梁柱。

    故见木偶，听闻小木匠做木偶仿戏班，演绎独角戏时，惊喜万分，拍案叫绝。

    友人与小木匠一番商讨后，将木偶融入戏中，称之为木偶戏。

    小木匠又做了许多木偶，用以演绎木偶戏及售卖，却再无如小木偶班般活灵活现，小木偶成为非卖品。

    世间有巫者，擅识灵，亦有邪巫者，擅摄灵，二者皆以草木之灵为贵。

    故买者中，巫者、邪巫者颇为多见。皆为小木偶而来，然小木匠皆以非卖品为由，拒之门外，巫者不强人所爱，纷纷离去，邪巫多数亦然。

    其中有一心术不正者，与小木匠多番交涉未果后，买下普通木偶，效仿小木匠，自制木偶傀儡，驱之为祸官府百姓。

    一时间民不聊生，掌权者下令招募能人异士，除尽傀儡与邪巫。

    巫者，修士与邪巫展开大战，以邪巫败落收尾。

    是时，小木匠与故友同邪巫一起被关进牢里。

    小木偶、巧舌和一群木偶、傀儡悬挂在官府库房房梁上。

    牢里，小木匠与故友皆认出邪巫为小木匠昔年旧识，因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割袍断义，两人相见两相厌，

    小木偶身旁悬有一只傀儡，以自由为饵，诱惑小木偶剪去木身所缚丝线。

    线断那一瞬，小木偶得到了自由，在空中肆意翻飞，又在下一刻坠落时碎裂成木块，纷飞木屑中，小木偶渐被尘埃淹没。

    小木偶坠落时，巧舌悬在梁上怕打翅膀，凄厉啼鸣“‘傻’～木头”、“‘傻’～木头”。

    小木偶无心，不知人心悱恻，亦不知傀儡下掩着邪巫之魂。

    后经官府审理，邪巫罪大恶极，处以极刑。

    木偶本无罪，但官府恐心术不正者大有人在，便命人堆木偶、傀儡成山，皆付之一炬，烧成灰，巧舌亦在其中。

    小木匠与故友皆无罪释放，出狱后，小木匠弃了本行，随故友入了戏班 。此后世间木匠再无能胜小木匠者。

    夜色如水洗，无人见，官府库房里一块地砖下，掩着两颗圆木珠，檀木木灵分附其上，与沙土长埋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