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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2017-04-20  本文已影响345人  八里山人程远河
童年

天明,我的一双儿女就整整十六岁了。

今天,谷雨。二零零一年的今天,农历三月二十四,晚春的风缓缓吹过田野,正扬花的小麦淡香在空气里弥散,小路上羊奶草的白花净如星辰。樱桃已经泛红,桃杏都已挂果,燕子正在翻飞……

我的二女儿程梦竹和儿子程长天,一起出生在小村的平房。

平常的日子。没有庆祝,我的心里仍装满欢喜。

那一段恰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辞了光华学校的工作,新疆那边的学校还刚刚筹建,连年为母亲看病早使我无半点积蓄。除了外面的欠款外,那天我清楚地记得我口袋里还有三百四十元。

那一个月里,我买不起肉,我还得留下去新疆的路费。我的母亲只能去镇上买来包菜和蒜苔,一顿几根,切碎,给他的母亲做最平常的面条。两个小家伙全然不知,他们吃饱喝足,除了睡觉,就是睁着眼看着屋顶的气球来回弹腾。屋外的房檐下,新孵的小燕在窝边跃跃欲试,你扛扛我,我挤挤你。

那年天旱,麦熟得早。家里十二、三亩小麦,全靠人力。有人割,有人拉,有人打。不分日夜,再累也得顶住。当最后一块地麦子割完,最后一车装好拉出地块的时候,新疆那边来了电话,催促启程。我把麦子拉到场里,卸车都顾不上,匆匆扒拉几口饭,旧挎包里放两身换洗衣服,要出发了。

那天,我的两个儿女刚好四十天。我趴下去,亲了亲他俩圆圆的饱含奶香的小脸蛋,就出了门。爹送我到岭后那一排柿树下,我们说了几句话,我便离去。我在峰回路转的群山间走着,我的父亲一定久望,而我没有回头……

我在新疆打电话回家,电话里能听见梦竹的哭声,而长天要乖得多。那天三姐回去看他们,三姐告诉我,长天长得和我越来越像,一样的黑,一样的能吃。我听了几句,挂了电话。一分钟八毛的电话,看着计价器上跳动的数字,我不能泰然……

归来已是七、八个月后。我走进我的院里,两个小家伙在坐床里蹬蹬乱蹦,如要出巢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往外飞。我知道家里太忙,没有人带他们,他俩只好面对面地玩,手里的铃铛偶尔作响。

我走向他们。他们一定认不得我。如果在别处,我也不敢认定这是我的儿女了。老远,他俩就伸开双臂,要扑倒我怀里。我迟疑片刻,走过去,一手一个,把我小小的儿女抱起,深揽入怀。

没有人发现,我忍不住流出了泪。

孩子,这是你们出生后爸爸第一次认真地抱你们。女儿,你的眼清澈如弹珠来回滚动。儿子虎头虎脑,我使劲地亲着他,我没料到我程远河有这么可爱、让人一看心醉的儿子。梦竹的小手抓着我的上衣,专注地看我了许久……

接下来我筹办自己的学校。太忙,人手不多,没人带他们。不到一岁他俩学会走路,一岁多学会自己端碗吃饭。顾不上哄他们,他们也不闹大人,吃了饭,他们的姐姐程梦兰领着他俩,六只小手相牵,到外面玩去。田埂散落的土,树梢落下的干枝,蚂蚱和蝴蝶,可能是他们的玩伴。有小伙伴们来找,他们满心欢喜,拿出刚出笼的馒头让小伙伴吃。

我的学校开课。我们上课的任务很重。他们学会了串教室,我的孩子们学会的第一句歌词是“我的好老师——”。他们发音不准,总是唱成“我的好老稀——”,引得那些大学生们发笑,他们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引吭长歌。

偶尔,他们会乖巧地坐在教室的后边,眨巴着眼睛,认真地听课。我转到那里,隔着窗户望见他们,忍不住发笑:“装得怪像,你们听得懂吗?”他们看见我,也只是看一眼,就又听下去了。

梦竹说话还不清楚,把“吃饭”说成“吃换”。长天一遍遍纠正她:“竹,饭;竹,饭……”

其时梦兰已经四岁了,不知是谁给他拼了个书包,在里面放了书本。梦兰就煞有介事地坐在学前班后当学生了。没有给她买过笔、本。她捡别人扔掉的铅笔头,用别人剩下的本子,学会了写字和算数。梦竹、长天当然仍以玩为主业,他们正童年。

冬天,天阴,最后一节课,不知不觉下雪了。忽然想起他俩,竟然找不到了。找了许久,发现梦竹跑到学校邻居家玩了,仍不见长天。大家慌了,赶紧找,最后在西边的楼梯上,趴着已经睡着的长天,雪花已经在他身上盖了一层……

我有了第一个手机。一次,我们周日去地干活,长天被梦兰逗哭了。不知是谁录了音,很久以后放开,手机里是长天瓮声瓮气的大哭:“妈,nia梦兰打我,nia梦兰打我……”,好像受了十二分委屈。我们放着让他听,他也笑了:“我有这么厉害吗?”

他们四岁我带他们进城。父亲有点不情愿,他的心思我知道。学校成了昨天,一家五口生计难以为继。送我们上车的时候,父亲紧紧地抱紧长天,好久不放下。我们身边的行李里,有他装的面粉,南瓜,西红柿,豆角。

感谢素昧平生的温县老韩老兄的帮忙,孩子们总算顺利入校上学。我到三门峡去,帮一个朋友要账。每周五回来,见他们放学归来,我问:“程长天,明天去学不去?”他回答:“老师说,休息两天”。他说话的时候,舌头翘得很高,我能看见他的舌头在嘴里打转,要顶住上颌了。尤其那个“两”字,拉得好长,好像转着圈打着滚从他嘴里跑出,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有大姐姐抱着他使劲亲。

休息时,我带他们回村子,走八里山,听小溪,看瀑布,回老学校。回来,长天在作文中写我就读的小学,“这里是爸爸童年的天地,有他的记忆欢笑。我们挨个看那些教室,想寻找爸爸当年在这里的影子。爸爸告诉我他三年级时坐在第三排的第二个位置。他指给我们看那放桌子的地方,说教室里的趣事。我仿佛看见老师叫他到黑板前演题的情形,而黑板的右上角写着:值日生,程远河……”

老师打电话称赞他,我没有多说,心里很欣慰。

他作文里总有作战的字眼,说我们发动冲锋,抢占高地。是看动画片多了,还是受我的影响呢?

夜半醒来,再无睡意。我循着自己的记忆真实录下,不求章法,只为记述。十多年的生活奔来眼底,孩子们的笑容在眼前越加鲜活。

历历如昨。如今,他们已经上高一了。

孩子,保有你们的真诚质朴,向着未来,好好走。

   父亲    写于你们十六岁生日早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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