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夜晚风里的感觉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遇见陈先生是我人生中最诡谲的事,没有之一。我们是在大学里的一次活动中认识的,那次的活动出了一些小意外,结束后,几乎所有的参与人员都是带着一肚子气,只有陈先生,那个瘦瘦高高,一脸戾气的人,笑的很温和,他对我说:“不怪你,大家都是来玩的嘛。”
陈先生在学校里是个很低调的人,虽然他的外形和才华和他的低调不成正比。温暖低调的陈先生那一晚给了我很好的印象。不久之后我就知道陈先生是个有女朋友的人,而且他的女朋友是舞蹈专业,肤白貌美,腿长腰细,浑身上下都透着女神气质。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女孩子,不做作,不矫情,真实得让人不得不喜欢。
虽然我早就有了陈先生的联系方式,不过在在他的女朋友面前,我自惭形秽。半年之后,陈先生分手了。不得不说,有时候女生的触觉真的精准到可怕的程度,我看到陈先生有一次一个人在食堂吃一份猪脚饭,我就知道,他的感情出问题了。
后来很自然,我问他答。就像所有女追男的老套情节,一个穷追不舍,一个爱答不理。不过陈先生是个有礼貌的人,在无数次说过“你这让我怎么回答?”后,陈先生很无奈的说“要不要一起喝东西?”
他在一家咖啡店做兼职,那家咖啡店的名字很随意,就叫“随意”。店老板是个只爱抱着猫打拳皇的长发文艺男,偶尔会在生意兴隆时扯过一把木吉他唱几句民谣。我到的时候李先生还没有下班,他让我等他一会。
我一边啜着冰可乐一边看陈先生忙来忙去收拾桌子,突然没由来的觉得幸福。“哎,你是他新女朋友?”原本抱着猫打拳皇的店老板,也就是董哥,一下子窜到我旁边,眼睛里写满了不解,看我没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小陈眼光不会退化到看上你的,你跟珠珠的级别差太多了。”
比起董哥这个人,我更喜欢他怀里抱的那只猫。
“走吧。”在我正准备和董哥怼一场的时候,陈先生忙完了。
“你老板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还说我跟你前女友差的级别很多。”我愤愤不平抱怨着。
陈先生说,我和她不是一类人。当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还自以为与众不同而欣喜了很久。本来说好的一起喝东西,最后演变成了一起吃猪杂锅。我一直以为陈先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起码不会吃猪杂锅这种东西,没想到,他吃肥肠时欢脱的样子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像。
“她一点都不在乎我。”吃到一半,陈先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他在说他的前女友,“你也已经放弃她了啊,你不亏,”我一边往嘴里塞肥肠一边冲他说道。
“晏妍,你不懂。”
我喜欢听他叫我名字时的语气。我的名字并不好读,所以朋友一般都叫我“晏晏”或是“妍妍”,只有他,自始至终叫我“晏妍”。
虽然陈先生说我不懂我很生气,但我没有反驳,我要给陈先生时间,让他走出失恋的阴霾。我换了一个话题,我说,陈先生,待会吃晚饭我们去逛码头街吧。码头街是一条夜市街,每到了晚上就会有很多小商小贩在这里摆小摊子——有套圈的,射击娃娃的,猜谜的还有卖小狗小猫的。
陈先生没搭腔,我就当他应允了。
陈先生,我想要那个娃娃,你帮我套。我指着一个很丑的娃娃对陈先生说,其实我并不想要那个娃娃,只不过那个最近,最好套。陈先生笑我品味差,扬言要帮我套最里面那个泰迪熊,不过最后,他还是只套中了那个丑到不忍直视的娃娃。
那次,陈先生整晚都在笑,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大概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梦想,就是做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救赎者”,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做陈先生的“救赎者”。
之后,我和陈先生的联系愈发密切,我们常常在一起逛夜市,一起逃课去吃苍蝇馆子里的猪脚饭,偶尔,我还会强迫他陪我去游乐场做一下午的旋转木马。最有意思的一次,我拉陈先生陪我去蹦极,站在台子上,他第一次抱着我,用颤抖的声音对我说:“你别怕,我在这呢。”天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窃喜,既窃喜陈先生抱住了我,也窃喜陈先生原来恐高。
可是,陈先生从来不说喜欢我。
我们的关系早就超越友情之上,虽然我真的很喜欢陈先生。
那年夏天,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去给陈先生送伞。雨天的“随意”,生意冷清的有些寂寥。“董哥,你又在那里挺尸!”这段时间以来,我和董哥已经形成了革命友谊,不过这次董哥没有冲我喊“哥这是在吸收日月精华!”反而是一脸不解的把我拉到一边,神叨叨的跟我说陈先生跟珠珠出去了。
“出去了就出去了呗。”虽然我心里翻江倒海,但我还是觉得假装云淡风轻些比较好。
“哎哟你个二傻子!”董哥一把把怀里的猫撂在一边,说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啊?你男朋友瞒着你跟前女友出去你还没事一样!”
“不是。”
“什么不是?”
“我不是他女朋友。”
震惊的董哥,假装无所谓的我,就在那个雨天的额“随意”里,打了一下午的拳皇。
不久之后,陈先生找到我,对我说对不起。本来想用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复他,告诉他没关系,结果一开口,哭的真是难看。那时候我才明白,这世上哪有什么“救赎者”,不过是有许多怀着救赎心情的二傻子,我这样的二傻子。
我跟朋友说陈先生是个人渣,可我觉得我也并非好人,我不过是趁他难过寂寞的时候趁火打劫罢了。
其实,如果不是搬家时翻出了柜子底那个丑的不忍直视的娃娃,我怎么敢再回忆起陈先生,那个夏夜晚风离笑的温和的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