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格子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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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九期：耀眼的你夫妻

玉莲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宁，她觉得秋生也有点心事，秋生胃不舒服，吃饭还哽了两回，眼泪都出来了。

早上，玉莲看着秋生把五百块数了两遍，折了，用手指夹了捋了好几遍才塞进外套里面口袋里，拍拍压压。

“装好了？那点钱够了？”

“够了，就去照个镜子，五百块有得多。”

秋生拿起一根扁担，挑起玉莲准备的东西。一头是一袋米，米里埋着鸡蛋。另一头是一壶油还有山芋粉、冬瓜、豆角之类的。

秋生挑着东西出了门，玉莲跟在后面，絮絮叨叨地说现在家里不忙，你在长青那里歇几天，看了医生再玩几天，记得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车来了，秋生要上车了，玉莲朝他晃着手机，秋生说晓得晓得，我不打长青也会打的，又不是头一回。

玉莲回家路上遇见邻居，邻居问秋生去城里呢？玉莲说，秋生这要不是吃饭哽了两回，胃又疼吗？还不愿意去呢，是我要他去看病，还嫌多事。他去看病就带五百块还说有得多。秋生一辈子扣扣索索的，自己跟后面都嫌苦。

懒得说了。

还得叮嘱长青一下，玉莲拿出手机打了儿子电话。

“长青，你带你爸好好检查一下，全身都查查，钱，我放了点在米里，别让你爸知道。”

“知道了，妈，你不用操心。”

“你跟你爸说检查很便宜，多查查，他就是抠，舍不得花钱。一直都这样。”

说起秋生的抠门，玉莲就生气。当初两个人定了日子后，秋生带她去城里买衣服。她一眼相中了橱窗里一件格子呢的外套，那个淡绿色像玉一样的颜色。一看价钱六十块，她想走又抬不动脚，想着秋生口袋里的钱加上自己的应该够的，就壮着胆子说拿下来试一试。

那衣服细细的绒服帖厚实，暖暖的，衣服又挺又漂亮，衬着玉莲的脸蛋红红的。

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奢侈一回，一生就这一次。

玉莲美美地转着身，秋生不见了。

玉莲脱了衣服去找，楼上楼下都没有，秋生低头坐在商场门外石阶上。

“秋生!”

秋生看了玉莲一眼，站起来不声不响地走了，玉莲跟着跟着就到秋生家里。

玉莲很生气，秋生也不说话。玉莲憋不住，问他，秋生说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买那件衣服，想着玉莲肯定要翻脸了，就闷头回来了。

“那你倒是说呀，买另外一件也行。”

秋生叽咕，拿家里所有的钱就去买一件衣服，那以后怎么过日子？

不过了，玉莲回了自己的家。

秋生也跟着来了，把钱交给了玉莲。后来玉莲一个人去商场，那件绿呢格子衣服还挂在那里，玉莲看了看也在外面坐了半天就揣着钱走了。

那件绿色呢大衣就那样新扎扎地挂在玉莲心里。

她絮叨了四十多年，秋生说钱在你手里自己怎么不买。玉莲说，自己买的穿着不美，你要是舍得你就买了给我。

抠一辈子了，除了给孩子读书，别的都舍不得，自己看病都舍不得。

该到了吧。

玉莲打长青电话，长青说到了，秋生在旁边说别打电话了，明天早上去医院，医生都约好了。

第二天，长青带他去看病。玉莲一早打电话叫秋生不要吃饭，连水都不要喝，去检查。秋生说晓得晓得，都说多少遍了。

中午玉莲打电话问查好了没有？秋生说长青替他买了体检配套，才五百块，全身都查，还没查完。

晚上，秋生回了家。玉莲说，你检查做完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在那玩几天吗？

“不回来，你要打电话打到手机欠费，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不就是问问检查结果吗？

“没事。医生说有点炎症，还有那个什么食管失迟缓症，我说不清，反正都查了没事。”

那就好，玉看看秋生的脸，玉莲松了一口气。

秋生伸手在外套内口袋里掏，掏出了一条金灿灿的项链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给你。”

玉莲的呼吸都停止了，盯着项链，问：“你买的？儿子买的？”

儿子也拉过玉莲去买，玉莲不要，儿子结婚生子买房要过日子，她不能让他为难。

“我买的，我昨早上藏了钱在身上。我想着我这个病不管怎样，就花五百块。”

“你胡说什么！”这也是玉莲心里害怕的事情。

“我想着要是那个病，钱也白花了。你一辈子跟我没有件像样的东西，我想总得留件东西给你。这不正好没病嘛，儿子选的，我给的钱。”

“我不稀罕这个呀。”玉莲捧着项链，知道这钱是秋生在石子场一块块磕出来的。

秋生又从包里掏出一件薄薄的绿色格子上衣，说：“试试吧，媳妇说是羊绒的，比呢子的好，你能穿的。”

玉莲笑着笑着捂住了嘴，眼角笑出了泪。

“你呀，心疼钱了不是？还说我抠。呐，儿子给了五千块，我不要他都生气了，你收着就不心疼了。”

他把衣服披她肩上，轻声说，欠你的，我记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