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富家子高考的贫困生：换来的城里豪宅，成了他坟墓
许成看着房产证上的名字，不知该不该笑。他用自己的身份和青春，交换了一套房子。
1
顾图南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做了一个很久远的梦，久远到，他几乎快要忘记了那些事情了。
耳机里传来陈奕迅沙哑低沉的歌声，再过两天，他就要陪女朋友去听他的演唱会。但顾图南听陈奕迅听得不多，所以最近正在抓紧找补，有事没事就在听。这不，戴着耳机睡觉，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把呆滞的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环视一圈自己的居所，一套70平左右的两室一厅精装修。如果一个临近毕业却还没有找到工作的人想要买下这套房子，且完全不依靠父母，简直是天方夜谭。
躺在床上的顾图南想：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未必买得起的这套房子，此时是属于我的。
他慢慢地把视线收回到与枕头同一水平线的床头柜上，那里面有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面的户主却不是顾图南，是许成。
2
许成出生在一个很落后的村子里，这里的人都很穷，除了农事上的微薄收入，几乎没有别的经济来源。虽然大家各有各的穷法，但本质上都是穷，也就没什么可比较的了。
可许成有些不一样。
村里没有父母的孩子不少，这没什么好说，不过他的成绩特别好。村子里唯一的一位老教师这样说他：“我从来没有教过这么聪明的孩子。”
村子里就一个老师，所有孩子都由他教完一至六年级。不过，完完整整读完六年的人屈指可数。许成就是这少数人之一。
小学毕业那天，他爷爷拉着他的手说：“成娃儿，我们这里还有点钱，你外婆外公他们也给凑了点，你要是想上初中，我们一定让你上。就是得你自己走路到镇上，自己去自己回，你怕不怕？”
怎么可能会怕呢？许成求之不得！
他瞟了眼不远处的老朱，那个黑胖黑胖的男孩儿，跟他一起念完了小学，就被父母勒令在家帮忙干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孩子帮忙的活，就是他父母觉得自己孩子不是念书的料，也压根没打算让他念多少书，能够读完小学都不错了，何必再浪费钱还去镇上念初中。
许成眨眨透亮的眼睛，“我不怕，我想读书。”
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许成就背上自己的旧书包踏上土路；而差不多天色擦黑，大多数人都吃过了晚饭之后，他才从黑黢黢的夜色中归来。
早上是很好度过的，有光，还有人。个别起得早去镇上的人看见他，都要问一句：“成娃儿这么早？去哪儿啊？”
这个时刻的许成带着一股不自知的骄傲和高兴，“我去上学！”
只要类似的对话出现一次，那这一整天，许成都是兴奋的。
但毕竟是个孩子，走夜路的时候，许成还是害怕的。夏天一过，白昼变短，天就黑得更快了。回去的路上寂静得可怕，许成心里一慌，两条小细腿儿就快速地跑动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背书，“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3
县里有且仅有一所高中，但这所高中并不算特别正规，在这里念书的大多是那种念完高中就完事的人。镇子里稍有点条件的人，都会把孩子送到隔壁县或者更远的地方，但这样的人家也极少见。原因无他，许成他们这个县，是个贫困县。
许成的成绩在整个初中都名列前茅，他心里，是渴望上高中的。他喜欢读书。
可是这三年，他的外公外婆家拿不出钱来给他了，因为外公去世了，而爷爷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许成很多时候埋怨过命运，他那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爹妈为什么要生下他？生下他之后又为什么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地抛弃了他？
而他最深最深的无奈是，为什么人会老去？对自己这么好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为什么变得这样孱弱苍老？
许成最后还是到县里上了高中，这是他用两天的沉默和不吃饭换来的。他知道自己强爷爷奶奶所难了，但他觉得，只要自己念了书，有了出息，就一定可以百倍千倍地补偿他们。
最后奶奶来敲开了他的门，把零零碎碎的钱从塑料口袋里一层层扒出来，她粗糙的、布满皱纹的手拉着许成，声音颤颤，“成娃儿，你想上高中你就去上，爷爷奶奶支持你。”
许成沉默地接过那些钱，那天晚上，他坐在自己窄小破旧的床上，第一次在不公的命运前流下了眼泪。
许成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也是班里最穷的学生，他过得比所有人都拮据。
饶是这样，升高三的那一年，他还是辍学了。
那年暑假天气热得叫人透不过气，他和爷爷在田里干活儿，时不时说上两句话，但他问了句什么之后，却迟迟等不到爷爷的回答。
许成站直身体，就看到他爷爷直挺挺地倒在那一头，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管不顾地奔过去，“爷爷……”
9月15号，开学两周。此时的许成在帮着奶奶做饭，他盯着灶里的火苗出神，爷爷去世明明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他怎么好像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奶奶身体更不好了，许成决定明天到镇上给她拿点药。
第二天一早，他踏上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路，再没有当初雀跃的心情。
又遇到有人问他去哪儿，许成面无表情，但仍旧礼貌，“到镇上给奶奶拿点药去。”
回程的时候，一辆乡巴从他身边开过，许成止不住地伸着脖子看，那是通向县里的巴士，一天一班。他曾经坐着这趟巴士，到县里念高中来着。
许成忽然觉得，可能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4
转机发生在5天后。
当时许成正在和奶奶吃早饭，镇长就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到了他家。
他们村几乎从没出现过陌生人，就连镇长，一年也最多出现一回。村子里的人起得早，一看见新鲜面孔，都涌过来瞧热闹。
陌生男人一直打量着许成，他身上有一股与这个穷困山村格格不入的气质。
镇长把许成喊过来，满脸喜色，“成娃儿，有点事儿和你说。”
许成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们走了，一直到傍晚，他才神思不属地回了家。他奶奶问他，他也闭口不言，直到躺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他才慢慢消化起白天接收到的信息。
早上他跟着镇长和那个陌生男人往镇上去，陌生男人又带他吃了早饭，然后他们一起坐进了一辆看着就不便宜的车。当然，只要是小车，在许成眼里都不便宜。
原来这个姓顾的男人想来他们镇上开发旅游业，这具体是个什么东西，许成不懂。而他怎么会注意上自己，则是因为那天给奶奶买药时，镇长看见了他，随口叹了一句“可惜”。
顾先生也是随嘴一问，镇长就把许成的情况大致说了，末了顾先生又问：“成绩很好？”
镇长不无遗憾地点头，“初中就一直很好，上了高中更是厉害，可惜呀……咱们这地儿太穷了，他家又是那么个情况，可惜了……”
知道了许成的情况，所以顾先生找了他来，他对许成说：“你想不想继续读书？想不想读大学，到大城市去？”
许成的心跳得很快，他以为，这个男人或许想资助自己。
他眼里的光很明显，顾先生笑了一下，口吻一转，“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但是成绩比你差得多，一点儿不听话。”
许成又有些迷茫起来，他听见自己问：“您想说什么？”
顾先生收起笑意看他，半晌才道：“我想和你说一件，改变你命运的事情。”
后来他说了什么，许成望着外面的朦胧月亮发了很久的呆，很努力才拼凑起来，因为那实在匪夷所思。
但其实从顾先生提出那个交易的当下，许成就知道，自己会答应。
第二天一早，一晚没睡的他沿着那条闭眼走也不会掉沟里的土路跑到镇上，找到了顾先生。他正等着他，笃定他一定会来一般，说：“考虑好了，年轻人？”
顾先生用的是问句，语气却肯定得不容许成反驳。
许成点头，“考虑好了。”
5
顾图南以全年级第十的成绩考进了一所重点大学，这成绩在他们学校不是最耀眼的，但也值得被交口称赞了。
他念了金融专业，虽然这并不是他内心的选择，但他的父亲——顾先生说，只能选这个。
顾图南很听话地说好，反正只要他好好学习，什么专业都可以学得游刃有余。
他也确实游刃有余。
大一加入学生会，出色的能力和成绩让他交到了许多朋友。上课的时候他很认真，尽自己所能汲取知识，一股子一心只想着学习的劲头，老师们都很喜欢他。顾图南从心里感慨，上大学真好啊。
第一次拿到国家奖学金的时候，他高兴得半夜都睡不着，很想同人分享。可是拿着手机扒拉了半天，他才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大二下半学期，他和学院的师兄一起参加了某个金融创新大赛，虽然他们并没有取得特别出彩的成绩，也未曾露过面，但却以绝对年轻和强势的姿态，让许多业内人士知道了“顾图南”这个名字。和同龄人比起来，他已经优秀得太多。
到了大三，很多同学开始考虑出国或者考研的事了。他是不可能出国的，但对于考研，不可谓不心动，于是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顾先生，如果考研的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顾先生说：“不需要。”
两人都沉默了一两秒，顾图南才发出声音，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稀松平常。“好的。”他说。
顾先生挂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明年你就大四了吧。正好，他也学习得差不多了。”
这之后不久，顾图南交了一个女朋友。他知道不应该，但是那个女孩性格很好，对他很好，跟他很聊得来，他没法不动心。
于是他和女孩谈恋爱，感情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让顾图南感到不安。
临近毕业，顾图南不出意外地成了优秀毕业生。他不考研，也没有忙着找工作，所以有了大把的时间，正好女朋友喜欢的陈奕迅到本市开演唱会，他就买了票陪她去看。
6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的该多好。如果，他真的是顾图南，该多好。
那一年，顾先生与许成的交易是，他代替自己的儿子顾图南念大学。但身份是顾图南的，他最终，还是那个贫穷山村里的许成。
可以继续念书，可以到大城市里面读大学，这对许成来说，是到此为止的人生当中，最巨大也最无法拒绝的诱惑。
更是，他在那时最好的选择。
他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顾图南成绩不好，不爱念书，但顾先生只有这一个独子，将来的公司只能交给他。他需要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漂亮的学历，但显然，就算把顾图南放进清华北大，他也不可能静下来好好学习。
而许成的适时出现，用一个很大胆的角度，突破了这个难题。
顾先生觉得，他既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也让一个失学少年多念了好几年的书，算是件好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毁了2个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