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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6次列车(18)—家族的是非恩怨(3)—重病缠身

2018-06-21  本文已影响25人  85442a00618d

        那一年,四五月,初夏光景。在一次下乡的体检中,杨德财被医生告知患有严重的肝炎。医生将结果递给他,他没有看,他粗笨的关节似乎变得灵巧起来,检查报告在他的手上轻轻的颤抖着被折成了极整齐的方片,他的手臂像机械似的叼着检查报告迟钝的放进了他中山装胸前的衣兜里。他仍然对着周围和他相处了几十年的邻居们嘟噜着什么。后来,他没有遵从医生的嘱咐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当时提出先给他开一点保肝和消炎药他当时就拒绝了,和医生同行的女助手苦口婆心的为他讲述了他病情的严重性,潘铁匠的老伴儿趁势在旁边讥讽他的‘铁公鸡’本性,周围的几个邻居带着一丝嘲弄般的语气打趣着他曾经的‘辉煌’和‘奋斗历程’,不知不觉间,这种嘲弄的气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改变,变成了怜悯和叹息。

        杨德财最终带着医生给他开的药回到了家里,他把药扔进了放杂物的旧柜子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他告诉他的老伴儿不要江他的病情告诉在外面的子女,他坚硬的脸庞朦朦朦朦胧胧的担心着什么,他偏执的内心在歇斯底里的呐喊,他告诉自己和所有人,他的每一天,都要有尊严的活着。

        他的老伴儿刘氏没有做声,她提着一袋带着糠糟的碎米进了堂屋,摸着昏暗的灯光,她来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瓦磁坛子面前,她有些吃力的搬开压在上面的石板,一丝微弱的光照进了幽暗的坛子里面,坛子里撒着稀疏的碎米,上面密密麻麻的码着带着鸡粪疙瘩的鸡蛋,她蹲下来,一手扶着坛子,另一只手伸进坛子里将鸡蛋一个一个捡起来,轻轻的放进了麻布口袋里。她的手背上沟壑纵横,像暴雨冲刷过的沙滩。装好鸡蛋,她踉跄着爬起来,转过身将鸡蛋放在一个油亮光滑的背篼里,她提醒她的老伴儿,明天到集市上把鸡蛋卖了。晚上,不到八点半,他们就睡了。

        午夜,恍恍惚惚中,杨德财仿佛看见自己躺在火炉边的竹椅上,他使遍了全身的力气,却一丝无法动弹,他的眼睛透过烂布半掩着的窗户望向外面的世界,干枯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明亮,闪着汪汪的光芒。啊……快看吧……,田间的开满了稻花,有的结了稻穗,油菜齐刷刷的结满了丰厚的枳,一排排被压弯了腰,那头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水牛,被过往的牛贩一眼相中,那牛倔犟的抬起鼻子。任凭谁也拉不走,一阵苦涩的水从他的喉咙直漫到他的嘴边,他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剧痛和刚才的噩梦将他惊醒。窗外一片漆黑,夜格外的静谧,他恍恍惚惚的坐起来,手中紧紧的攥住油腻腻的烟袋。月光的余晖照在他那被岁月和寂寥雕琢着的面颊。

      凌晨,天未亮,他就醒了,起来生起火,烧起一壶开水泡茶。他感到胸背飕飕的发凉,伸手将竹椅拖到火炉边,匍匐坐着,胸膛和脸快要扑到火苗,身上一阵瑟瑟发抖,脸上却冒着汗水。喝了一盅茶,他感到好了很多,汗水渐渐褪去,整个人像一团棉花,瘫坐在竹椅上,眼睛出神的直勾勾的盯着火苗发呆。

      天微微发亮,鸡鸣寥寥,杨德财的牌友老张头儿,在院外很远处大喊他的外号,约他一起上集市去。他感到一口舒缓的气从胸前释放,脸上立刻放出了光彩,脚上的精神又回来了。

      老张头背着一个劣质斑竹编成的竹篓,里面装着一捆土烟。额前几排深深地皱纹,嘴巴像是闭不上的裂开着,大嗓门儿,头发上占满了油屑,伸手一抓一把油,花白的头发又粗又硬,连木梳也梳不透。老张头年轻时死了妻子,没有留下子女,也没有再续娶。他似风尘仆仆的进屋,看着杨德财的光景,便先饶有兴致的调侃了一通自己和他的病情,医生曾对老张头说过,他的病情也很严重,要忌口,首先要忌了烟,对老张头而言,他就靠着哪几口土烟和他那古董一样的漆黑得掉渣的烟斗吊着命,过去,如今,再往后,何曾离得了它们了。老张头把医生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他还曾带着戏谑的口吻的告诉杨德财,他哪天死了,帮着将他拖到对面的荒坡上,挖个坑,再带上他自己家里存了好几年的几捆土烟叶,还有他那宝贝烟斗,一起撒上泥土,埋了完事,安个石碑也多余。杨德财打趣的向他保证道他就守着这口气,再多支撑两年,争取走在他的后面。

      太阳冉冉升起,寂寥的村庄稀稀落落的飘着一缕缕炊烟,随着一阵微弱的风,凌乱,飘散。院里院外闻到了一股股浓烈的柴油的味道,陈默从梦中醒来,他奔着香喷喷的柴油味儿跑过去,跑到他家的后院,跑到池塘边,跑到远处的荒田里,听……快听……,有挖土机在爬,陈默大声的喊着,自言自语着,清脆的声音向四面散开,消失在茫茫中。村子里传开了,下河村开始修路了,陈默尖叫着,奔走相告着。村里的孩子相约着跑到了几十里开外的下河村,去目睹‘大英雄’—挖土机……!

      天空弥漫着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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