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过错,只是错过

1
“砰——!”
随着撞击声,在她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她已经来不及回想她的这一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是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温暖而红得发黑的液体流出在剧烈撞击后已经变了形的身体,浸透了衣衫,她无力地挣扎着,就像溺水的小孩拼命想浮出水面呼吸最后一口气一样,可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寻找答案了。
2
2012年
“叮——”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半,半天的兼职结束,任彗茜拖着疲惫的身子机械地打卡下班。推开超市的大门,一阵凉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走出去关上门后立即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今天最令任彗茜后悔的事就是穿了高跟鞋,这双高跟鞋是上周末跟好友周玲一起去买的,两人买了同款不同色的两双。正好今天学校有社团活动,她们约好一起穿,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
她轻轻踮起右脚转头看了看脚后跟,血泡已经被磨破,流出了一些淡红色的液体。还好超市有暖气,不然现在应该不只是痛了,应该是又冻又疼。想想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家,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自从回到A市上学,任彗茜就开始了她的兼职生涯。她的家庭并不是很富裕,所以很早就跟父母约定好,从大学开始,父母只负责学费,而生活费全部由她自己解决。还好家里有个老房子在这个城市一直没卖,她住着不用付房租,这为她减少了不少经济压力。
任彗茜本来是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的,初中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一家人搬去了外地,不曾想,大学又考回了A市,父母还没有退休,她就一个人在老家生活学习。
从兼职的超市回家其实并不远,走快一点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同样的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工作,也就刷刷手机上不同的内容会让任彗茜觉得每天的生活有些区别,她习惯性地玩着手机走着这条回家的路。
过了眼前这个十字路口,前面岔路转个弯再走两分钟就到了任彗茜每天回家必经的小巷。她抬了抬头,看到斑马线的信号灯还红着便停下来等待。抬头的时候她分明看到街对面的人行道转角处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
没多久信号灯变绿了,任彗茜望了望两侧踏上斑马线,路过转角处的时候她定睛一看,发现那黑乎乎的东西尽然是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从发型、衣着、体型来看是个男人,旁边还有一滩呕吐物,想必是个醉汉。这人趴着看不清脸,也很难分辨出准确年龄。她先是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再看了看周围,虽然路上没什么人,但偶尔也会有车经过。
其实任彗茜是想帮他的,可是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汉,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不知道她的帮忙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想起在网上看过热心人扶起摔倒的老人,后来却被老人讹诈;她也看过小女生好心送孕妇回家却被杀害的新闻。况且她的脚后跟真的很疼,她只想快点回家脱掉这该死的高跟鞋。这是在十字路口,就算晚了,也会偶尔有行人和车辆经过,应该会有别人可以帮助他。想到这里,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还是径直走过了醉汉。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驰过的车带起一阵冷风,任彗茜又打了个哆嗦,她将手机放进衣服兜里,双手搓了搓也插了进去。
小巷的尽头只有那一个小区,梓林小区,虽然陈旧却是她在这个城市的归宿。小巷的路只够一辆车通行,梓林小区本来也没有停车场,平时几乎不会有车经过。小区一共就两栋楼,住户并不多,一般这个点都很难碰到人。任彗茜胆子挺小的,每次晚上走这条小巷,她都会有点害怕,还好路灯每天都会准时亮起,这给了她不少安慰。路灯是梓林小区的业主们凑钱安装的,平时都是由小区门卫张大爷负责开关。
总算是回到家,任彗茜冲了个热水澡,身体终于暖和起来了,她用酒精给脚后跟稍微消了下毒,贴了片创口贴。
躺在床上她又想起了那个醉汉,她拿起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并附上当时拍的那张照片:“回家路上看到地上躺了个人,好像是喝多了,我是不是该帮帮他?”
很快她就收到了12个赞和9条留言:
王莎莎:“别不是碰瓷的吧。”
耿涛:“这哥们儿厉害了!”
张宁:“他等下酒醒了肯定会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儿哈哈!”
刘雪欣:“你一个女生怎么帮,还是等路过的大老爷们儿帮吧。”
李卓凯:“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吗?注意安全啊。”
张萌:“怎么知道他是喝醉了?”
杨俊回复张萌:“没看到旁边的呕吐物么?”
李涛回复张萌:“正常,我有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门口……”
赵欣宇:“没事,一会儿酒就醒了。”
还没等任彗茜回复完留言,她就握着手机睡着了。

3
第二天早上,任彗茜是被厌恶又熟悉的闹铃声吵醒的。
她皱着眉头,双眼还没有睁开,只是伸出右手往床头柜的方向摸了摸,好像并没有摸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吝啬地微睁了一只眼睛瞟了眼床头柜的方向,又闭上眼睛,再次伸手,总算是摸到了闹钟。她用手指摸了摸闹钟的顶部,顶部并排着两个按键,她按了一下顶部右边的按键,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等闹钟再次想起的时候是十分钟以后了,闹钟显示07:40。任彗茜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慢慢爬到床边,按下闹钟顶部左边的按键,响铃再次停止。
再留恋这张床也必须狠心离开,再不离开就可能要迟到了,任彗茜告诉自己。终于,她还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在床边坐了十几秒,任彗茜稍微定了定神才站起来,之后开始洗漱打扮准备去学校。
其实学校九点才上课,从梓林小区走到公车站最多也就十分钟,如果能准时坐上八点四十的公车就能提前十分钟到校门口的车站,刚好可以按时到教室。不过也没办法,爱美的女生总是比别人起得早,每天早上洗漱、护肤、化妆,任彗茜一样都不落下,她一半打工挣来的钱都花在这些东西上了。
像往常一样,任彗茜八点二十就出门了,她总是会提前一点时间离开家。
门卫张大爷正在梓林小区门口整理着可回收的快递纸盒,他看到任彗茜,直起身子打了个招呼:“去上学啊?”
任彗茜微笑着应了一声,道了声早,这也就是他们之间仅有的日常对话了。
每天去公交车站会路过刘奶奶包子铺,任彗茜都会买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等公车的时候就顺便把早餐吃了。刘奶奶家的包子有五种口味,任彗茜换着吃也就不觉得腻。她总觉得刘奶奶家的包子会让她吃到小时候的味道,她特别喜欢这记忆中的味道。
意外的是,平时挺热闹的刘奶奶包子铺,今天早上却大门紧闭没有营业,任彗茜只有到包子铺隔壁的小超市随便买点面包凑合。超市老板好像不在,只看到一个员工在店里坐着玩手机。
任彗茜付款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今天隔壁包子铺怎么没开门呢?”
超市员工好像知道任彗茜会问这个问题似的,立马回答道:“今早上刘奶奶晕倒了,动静还挺大的,救护车都来了。”估计今早他回答了不少人这个问题。
任彗茜也表示遗憾:“这样啊,希望刘奶奶没事。”
超市员工向任彗茜递来找零的钱,继续说道:“毕竟年龄大了嘛,多少都有点问题。”
接过零钱,任彗茜应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跟他道了个谢就走了。
任彗茜喜欢吃刘奶奶家的包子,但除了知道刘奶奶在卖包子以外,她对刘奶奶一无所知,她并不感到难过,也没有因为不知道刘奶奶的身体情况而担心。她确实也希望刘奶奶没有事,希望她很快又能回来卖包子。可刘奶奶对她来说,只是每天都能见到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4
上午第一节课是周教授的课,他的课是被学生公认为最无聊的课。任彗茜双眼盯着周教授,他的声音不断传入她的耳朵,可是她好像只能听到周教授的声音却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让她重复说一遍周教授刚说的前一句话,她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任彗茜定了定神,眼睛在四周游走了一圈,前排的两个男生正躲在桌子下面玩手游,她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刚打开朋友圈,就看到一条转发消息:“A市发生特大交通事故,伤亡惨重……”
她继续往下翻,下面一条则是偷拍视角的周教授在讲台上的照片,上面写着:“每次上周教授的课,时间总是很漫长。”她觉得有些无聊,还没有把大图点开就往下滑了。
下面又是一条转发消息:“A市发生小学校车翻车事故,目前7人死亡,多人受伤……”她也没多想就点了进去。
平常她都很少点进这种新闻,只是看到是发生在A市的,而且似乎不少人在转发,好像大家都在关注。有时候就是这样,本来对一件事没有太大兴趣,可是看到大家都在关注,自己也就不自觉地跟着关注起来。
原来今天早上七点过的时候,一辆越野车在嘉华路和北宁路交界的十字路口超速闯黄灯,与小学校车相撞,造成翻车事故。越野车司机当场死亡,校车上六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名老师与五名小学生,其余伤者已送往医院,目前还不清楚伤者具体情况。
任彗茜替这些遇难者感到可惜,特别是那些孩子还那么小,但她也没有特别关心这个事故,看完就退出了这条消息,继续刷下面的朋友圈。
确实,只有伤亡者的爱人们才会懂得失去的痛。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个令人难过的事故,但这一行行文字只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嘴上表达着自己对事故的震惊和伤感,但谁又会真正为陌生人伤心难过?不相关的人的悲伤总是不相通的。
5
任彗茜同往常一样,下课后跟要好的两个同学结伴去食堂吃饭,下午接着上课,晚上去超市打工,结束工作再走同样的路回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机械的生活。
她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想起了昨天晚上碰到的醉汉,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呕吐物也被清理了,转角的地面如往常一样干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天的小巷漆黑一片,任彗茜心里抱怨着张大爷怎么不开灯,但也没办法,回家总是要走这条路的。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鼓起勇气走进了小巷。
没走几步,她似乎感觉后面有人,便本能地慢慢回过头去忘了一眼,后面黑乎乎的好像也看不到人。城市的夜晚本来应该没有这么黑,可能因为左边的高墙和右边大树的遮挡住了光线。
她加快了脚步,不知道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走得急了,她分明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
突然后面传来几声脚步,声音离她很近,分明就贴在身后。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头发就被一股很大的力拉扯住了,她一瞬间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机也从手中摔落。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到自己背的包被一个力量拉住,她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本能地抓住了包的肩带。
任彗茜拼了命地争抢,虽然时间很短,但透着手机的灯光,她也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左脸有明显的刀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另外一只手突然刺向她的腹部,快速连续两次,她这才发现男人手上拿着匕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羽绒服有两处破损的地方,这时男人已经抢过她的包跑走了,跑的时候还顺便捡走了任彗茜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她开始觉得腹部越来越痛,小巷也恢复了寂静,被黑色笼罩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得有多严重,只能用力地用手捂住腹部疼痛的地方,双手感觉衣服已经变得湿润。她特别希望有人从这里经过,能够看到她,给她一点帮助。远处偶尔传来车开过的声音,可她觉得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此时彗茜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脑袋想着一切可以自救的办法。已经离小区不远了,与其走回大路去向陌生人求救,不如赶快回到小区,至少张大爷可以帮忙打电话报警。
身体变得更重了,她跌跌撞撞地往梓林小区走,风吹在被浸湿的手上格外刺骨。如果是平时,彗茜一定会搓搓双手,可这时候她不敢将手拿开,她怕手一移开,身体里的血会就这样流干。也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里的恐惧,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渐渐地,她开始感觉有些困了,可是她不能睡过去,如果就这么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前面的铁门在灯光的照射下,光晕在眼里闪动,好似天堂的入口,一个人影在门口晃动,任彗茜看不太清,她实在支撑不住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6
让彗茜醒过来的是腹部剧烈的痛感,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重到打不开;她想挪动身体,身体也不听使唤。她闭着眼,头脑先开始运转,自动回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伴随着有节奏的哔哔声,她终于想起了发生的一切,这一惊好像打开了身体的发条,她忽然睁开双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和上方吊着的装着半瓶液体的透明瓶子,鼻子里也插着什么怪不舒服的,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腹部剧烈疼痛,可她毕竟还活着,这让她无比踏实。
“茜茜,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熟悉而温暖的声音,任彗茜轻轻侧头看了一眼,任国强和金菊依偎在床边关切地望着她。
彗茜感觉嘴唇干燥无比,这让她一点也不想开口,但还是无力地问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任国强一边按下呼叫器一边说道:“我让医生先来看看,等你好点了我们再慢慢说。”
“好疼。”彗茜好不容易憋出了这两个字。
“医生说等你醒过来吃了止疼药就会好些。”金菊的声音有点哽咽,担脸上还挂着笑容,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笑得很别扭。
服过止疼药后,痛感渐渐减轻,任彗茜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她想知道在他昏睡的期间发生了些什么。
任国强和金菊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昨天早上收到女儿学校的通知,两人便急忙赶来了A市。他们赶到的时候任彗茜已经做完手术躺在重症监护室了,今天各项指标都稳定下来才转到普通病房的。
任彗茜猜想应该是门卫张大爷救的她,可是她也没有张大爷的联系方式,等身体恢复出院了,她要好好地跟张大爷道谢。
过了些时日,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任彗茜也感觉到身体在恢复,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下床走动了。任国强和金菊此时不在病房,或许是去超市买东西了。任彗茜觉得身体躺得有些僵硬,正好现在也不是输液的时间,她想到病房外走走。
走到一个半掩着门的房间外,她听到了熟悉却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赵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女儿还那么年轻,太可怜了……”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也别太难过,只是有可能无法怀孕,毕竟伤到了子宫,这个只能先观察看看。”另一个女人说道,听声音有些年纪了。
金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抽泣着,而任国强在一边安慰。
任彗茜在门口呆了十几秒就走开了。她还没交过男朋友,从来没有考虑过怀孕这种事,连结婚似乎离她都很遥远。对二十一岁的她来说,这好像并不是一件能令她非常悲伤的事情,她还无法想象自己生出一个小孩还要将他养大,现在的她还承担不起这种责任。可是母亲的哭泣能让她感觉到这是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她不希望母亲这么难过,她决定,如果父母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她就装作不知道。
总算还是出院了,到小区门口,任彗茜想去跟张大爷道谢,可是保安室里却只坐着另外一个大爷。任彗茜不知道这个大爷姓什么,只知道他也是这里的业主,跟她住一个单元,有时候会在电梯里碰到,时候常常会看到他跟张大爷一起下象棋。
看到任彗茜,大爷吐了口烟,笑着说:“小妹你回来啦,身体恢复得怎么样?那天晚上真是把我吓得够呛,还好现在没事了。”
原来大爷姓吴,退休了在家没事做,常常跟张大爷一起下象棋,两人倒成了朋友。任彗茜出事的那天,A市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当时开小学校车的司机正是门卫张大爷的儿子。张大爷老伴儿走的早,家里就这么个独苗,可急坏了他。他慌慌张张地让吴大爷帮忙看着保安室,手机也忘了带就赶去了医院。张大爷的儿子伤得特别严重,当时他的双腿被变了形的方向盘卡主,救援人员花了将近一小时才把他救出来,之后进了重症监护室,所以张大爷整个晚上都守着儿子。吴大爷不知道小巷路灯的开关在哪里,也联系不上张大爷,就只能让小巷暂时黑着了。后来吴大爷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了倒在大门口的任彗茜,他赶忙叫来救护车,任彗茜这才捡回一条命。
7
任国强和金菊在离开A市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任彗茜一定要把晚上的兼职辞了,每天早点回家。其实不用他们说,任彗茜也不敢再继续做那份工作了,不只是那份兼职,她再也不想晚上出门了。
这是任彗茜恢复身体后第一天上学,早早地就出门了。她挺想念学校的朋友们的,虽然中途也有几个要好的同学来看过她,可一起在校园里的时光总是不一样的。她也想念刘奶奶包子铺的包子,好像吃她家的包子已经成为了她每天上学前的仪式。可到刘奶奶包子铺却发现包子铺像她最后一次见到的那样紧闭着大门,这次大门口贴着一张A4的纸,上面用粗体大字印着:“招租,价格面议,联系人姜先生,电话13*********。”
刘奶奶包子铺平时生意还不错,怎么会关门了呢?想到这里任彗茜还是走进了旁边的小超市。超市老板和一名员工正在整理货品,看到任彗茜,超市老板招呼了一声,让任彗茜自己先选东西。
任彗茜走到货架旁,问道:“刘奶奶包子铺怎么关门了呢?是搬去了别的地方吗?”
超市老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说道:“哎,刘阿姨过世了。”
任彗茜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吃惊道:“啊?这么突然。”她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我有段时间没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超市老板说:“你知道前不久我们市发生的特大交通事故吧,小学校车的那起事故,就是那天过世的。”
任彗茜回忆了一下,她想起就是那天早上她最后一次到刘奶奶包子铺,那天也关着门,因为刘奶奶晕倒。
她恍然大悟:“这样啊,刘奶奶晕倒后没有抢救回来啊,真是可惜了。”
超市老板停下手里的工作,摇了摇头:“本来是抢救回来了,但真是祸不单行啊。那天早上,刘阿姨的儿子发生意外死了,她收到消息就晕了过去,还是我叫的救护车,后来又跟着去了医院。医院通知了沈正梅,就刘阿姨的女儿,谁知道正梅在赶去医院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她就是那个与校车相撞的越野车司机,真是什么坏事都赶到一块儿发生了。因为抢救及时,刘阿姨没多久就醒过来了,但又立刻得知自己的女儿也走了,突发脑溢血就再没抢救过来。这一家人真是太遭罪了,现在最可怜的还是正梅的儿子了,他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现在还在读初中,一下子身边的亲人都走了,都不知道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哎,沈丁一岁多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可怜哟……”
“那刘奶奶的外孙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任彗茜问道。
超市老板回答道:“据我所知,就只有他舅妈了吧,可是他舅妈现在也是个寡妇,她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收入,估计现在还没有从丧夫之痛里面走出来,况且还带着个孩子,根本无法照顾沈丁。”
任彗茜平时也对这种别人的事不太感兴趣,不过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刘奶奶的包子了,她也有点伤感,便多问了一句。过后,她多希望她当时没有问这个问题,她问道:“刘奶奶的儿子是怎么过世的呢?”
超市老板又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酒,酒这个东西害人啊。刘阿姨过世的前一天晚上,他跟几个哥们儿一块儿喝酒,喝多了大半夜醉倒在路边,离这儿不远,就前面北苑路十字路口上。还是第二天凌晨五点过,清洁工看到报的警,等警察赶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断气了。这天气,也不知道是酒精中毒还是被冻死的。正刚跟我是街坊,我们一起长大的,才四十五岁,也是说走就走,人生无常啊……”
任彗茜心里咯噔一下,后面超市老板还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了,她脑海里只能浮现那天晚上躺在路口的醉汉的画面。她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可能因为超市老板还沉浸在讲述朋友的故事中,完全没有发现任彗茜身体的微颤,更没有发现她渐渐变得苍白的脸颊。
超市老板停止了谈话,任彗茜稍微回过神来,什么都没买就迅速离开了超市。她怕超市老板看穿她,她怕被别人发现她当天晚上遇到过沈正刚,虽然她只是没有帮助他,可她却觉得好像是自己杀了他。任彗茜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掏出了手机,把关于醉汉的朋友圈删掉了。
8
2018年
镜子里,任彗茜的双眼还肿着,她觉得特别疲惫,一点也不想去上班,可还是得去。就在昨晚,跟她交往了两年的男友提出了分手,她回家哭了很久,哭累了才睡着。
他们是在一次联谊会上认识的,开始交往是她追的他,她对他很好,也许是被感动,也许是因为太孤单,也许是为了忘一个人,他答应做她的男朋友。其实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前女友,她听朋友说过,两人分手是因为女生去了国外。两年来男友对她并不热情,都是由她主动维持着两人的关系。她很爱他,爱到想跟他结婚,为他生孩子,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怀孕。
在某天她喝多酒后,不小心在男友面前说出了她可能无法怀孕的事实,没多久男友就提出了分手,他说他并不爱她,不想耽误她。
失恋后,她想任性地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痛哭一天释放自己所有的难过,可是生活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得照常打卡上班,如果缺了这一天,到了月末就拿不到全勤奖了,加上领导是一个不近人情的母夜叉,她可不想面对她的喋喋不休。这一切的现实,将她拉起了床,拉出了家门,拉上了去公司的路。
依旧是梓林小区,还是熟悉的张大爷向任彗茜问好,只是向任彗茜问好的还多了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对任彗茜点头微笑,每一次他的笑都提醒着她六年前的那场车祸和那名躺在路边的醉汉,她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可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任彗茜在路上一直想着刚跟自己分手的男友,她很想挽回这段感情,但他似乎很决绝。她也不小了,本来父母一直催着结婚的,她不知道现在怎么跟父母开口。
熟悉的十字路口,人行道上的信号灯已经变绿,她并没有注意到,依旧呆在路边。
一阵风吹来,她的帽子被刮到了马路中间,这时她才发现信号灯已经变绿。她小跑过去,弯下身去捡掉落的帽子,完全没有注意到疾驰而来的黑色面包车。
“砰——!”
随着撞击声,在她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她已经来不及回想她的这一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只是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温暖而红的发黑的液体流出在剧烈撞击后已经变了形的身体,浸透了衣衫,她无力地挣扎着,就像溺水的小孩拼命想浮出水面呼吸最后一口气一样,可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没有时间来寻找答案了。
人群开始慢慢聚拢,周围是那么嘈杂,但似乎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周围的一切于她来说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再也无法感知的世界,所有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与她再无关联。
9
“李警官,死者身份查到了,任彗茜,女,27岁,XX公司职员,一个人居住在A市梓林小区,父母都在外地,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家属。另外这是四名抢劫银行后逃逸,造成交通事故的嫌犯资料,我们已经发出了通缉令。”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男人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
李智宇接过资料,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梓林小区,多么熟悉的名字,那是他跟妹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还是四年前,他从新渡派出所调到了A市总局才从那里搬走的。
第一份资料的嫌犯名叫沈丁,男,21岁,A市人。他粗略看了一下内容,又反复看了看嫌犯的照片便陷入沉思,好像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眉头。他还记得那个少年,虽然七年过去了,可是还能看出他当年的模样。
六年前那场特大交通事故让沈丁成了孤儿,可是他的母亲沈正梅却也让好多家庭失去了亲人,每个参与到那场车祸中的人都是悲剧的主角。
李智宇的母亲在他念大学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妹妹才三岁,他父亲在第二年也有了新的家庭。李智宇怕妹妹在那个家里受气,刚开始工作就把妹妹接来跟自己一起住,没多久父亲一家人也搬去了外地。
事故发生的那天,他早早地把妹妹送上校车就去上班了,当天的事情特别多,本来晚上还要加班的。可没过一会儿,李智宇就接到通知,妹妹乘坐的校车出了车祸。他马上请假跑去了医院,当晚一直陪着妹妹。虽然妹妹当时伤得不轻,却也没有生命危险,跟那些失去生命的人比起来,她是幸运的。
李智宇接着翻看下一个嫌犯的资料,曾昂,男,30岁……照片上,男人左脸上的一道伤疤让他看起来多了些凶相,也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年长。
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案底。
10
2012年,命运的岔路口
闹钟还没响,任彗茜突然从梦中惊醒,这对平时有起床气的她来说还挺难得的。她确信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可是却记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似乎是一个很长的梦,好像用尽了她一生的时间。她思索着,既然是噩梦,想不起来也是好事。
离开家的时候,她从鞋架上崭新的鞋盒里拿出了一双淡粉色的圆头高跟鞋。鞋子的设计很简单,并没有多余的装饰,鞋跟也不高,大概五厘米的样子。这双高跟鞋是上周末她跟好友周玲一起去买的,为了美美地参加今天学校的社团活动,两人约好一起穿。
说是社团活动,无非就是打着社团活动旗号的联谊会,活动还没结束任彗茜就提前离开了。不止是因为她没有碰到令她心动的男生,还因为有一份兼职等着她。
任彗茜在超市里整理着货品,她很后悔穿了高跟鞋,想脱掉,可是现在正上着班,如果被顾客看到就太不雅观了,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只能再坚持一下了。
“叮咚——”超市大门的方向响了一声,每次只要有人进超市,门口的感应器都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货架挡住了任彗茜的视线,她怀里刚好抱着个箱子,只能对着空气大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这儿正在整理货品,您选好了叫我一声。”
“好。”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脚步声在超市里游走,不一会儿似乎到了任彗茜的身后,因为太专注于手里的工作了,她并没有太注意。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任彗茜还蹲着,她转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蓝白相间的运动服,这应该是楠路中学的校服。
其实她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楠路中学的校服,只因为楠路中学是离这里最近的中学了,她时常看到穿着同款运动服的孩子们在附近,想必就是了。顺着校服向上看,一张清秀的脸,少年眼角明显的泪痣让人印象深刻。他伸出右手,将手里的创口贴递给任彗茜说道:“我身上刚好有这个。”说着指了指任彗茜被高跟鞋磨红的脚后跟。
11
推开超市的玻璃门,一阵凉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她走出去关上门后立即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她微微踮起右脚尖转头看了眼脚后跟,创口贴还稳稳地贴着,脚也不是那么疼了,她以前还不知道创口贴有这么大的用处,可以让她这么愉快地结束一天的工作。
到了下班回家都会经过十字路口,任彗茜放下手中的手机抬了抬头,看到斑马线的信号灯还红着便停下来等待。她抬头的时候分明看到街对面人行道转角处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团。
没多久信号灯变绿了,任彗茜路过转角处的时候定睛一看,发现那东西尽然是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从发型、衣着和体型来看是个男人,旁边还有一滩呕吐物,想必是个醉汉。因为这人趴着,也很难分辨出准确年龄。她先是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再看了看周围,虽然路上很难看到人,但偶尔也会有车经过。
任彗茜是想帮他的,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汉,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不知道她的帮忙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想起在网上看过热心人扶起摔倒的老人,后来却被老人讹诈的新闻;她也看过小女生好心送孕妇回家却被杀害的事件。她一下子又想起好像在哪儿听人说过,说是喝了酒不能受凉,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任彗茜在醉汉旁边站着等了两分钟,终于有个中年男人路过。
中年男人看了看任彗茜,又望了望躺着的醉汉,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哟,这是喝了多少啊?”
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任彗茜叫住了他:“他这么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能不能帮帮他呢?”
中年男人好像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有全然表现出来:“这个怎么帮啊,一会儿出了问题我可负不起责。”说完便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转身对任彗茜说:“不然你报警?”说完扭头又走了。
男人越走越远,只留下背影。任彗茜想起自己手机里刚好存了附近派出所的电话,想着便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您好,新渡派出所。”
“喂,您好,我在路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担心会有危险,请问能派警员来看看吗?”任彗茜一边小跑到了十字路口立着路牌的地方瞟了一眼,“这里是北苑路和菱霞路交界的十字路口。”
“好的,我们马上派人过去。”男人说完挂下电话。
在等待的时候,任彗茜顺便用手机给醉汉拍了张照。这时的脚虽然没那么痛,但已经冻僵了,她握着手机把手揣进了衣服兜里,跺了跺脚。
就这么干等着也实在是有些无聊,她又把手机拿出来,想发个朋友圈。正在编辑文字的时候,一辆闪着灯的警用摩托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放下手机。
荧光黄色的背心在十字路口的灯光下泛着荧光,露在背心外面的衣袖上显露着令人熟悉又安心的警察臂章。他将摩托停靠在路边,下车取下头盔向任彗茜走过来。
看到头盔下的脸时,任彗茜觉得网上常常看到的那句话特别应景:长得好看的都被国家收走了。
警员看着地上的醉汉,问任彗茜:“您好,是怎么回事?”
任彗茜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从这儿经过,看到他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可能是喝醉了吧,我担心出什么事就报了警。”
警员说:“好的,知道了。”他抬头看了看任彗茜,“你是不是住在梓林小区?”他接着问道。
任彗茜瞪大了双眼,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警员笑了一下:“我在梓林小区见过你,我也住那儿,不过我们不是住同一栋,你对我没印象也正常。我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比较敏感,可能是职业病吧。”
任彗茜有点小抱怨自己,身边有那么一个帅哥居然没注意到,还是怪自己平时不太关注周围的陌生人,小区里大部分人走在路上她也是认不出的。
警员瞟了一眼任彗茜的脚,继续说道:“现在挺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就行了。”
回到家,任彗茜冲了个热水澡,身体终于暖和起来了。她坐在床上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还好没破皮,多亏了创口贴。她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碰到那个创口贴少年。
躺在床上,她想起了那名警员,既然是住一个小区,以后应该还会碰到吧,真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看他样子,应该也是二十几岁,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越想越偏了,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就想那么多,任彗茜,你是太寂寞了吗,在乱想些什么?对了,不知道那个醉汉怎么样了,既然交给了警察,应该没有什么事了,估计现在已经联系到家属了。
想到这里,任彗茜拿起手机发了个朋友圈并附上当时拍的那张照片:“回家路上看到地上躺了个人,顺便报了个警,来的警员居然跟我住一个小区,世界真小。”
折腾了半天,她确实也挺累了,发完便睡了。

12
像往常一样,任彗茜八点二十就出门了,她每天早上去公交车站都会经过刘奶奶包子铺,买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顺便把早餐吃了。
包子铺不大,大约能坐十个人左右,今天也坐满了,门口还有三个人在排着队。刘奶奶依然很热情,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任彗茜同往常一样,下课后跟要好的两个同学结伴去食堂吃饭,下午接着上课,晚上去超市打工,结束工作再走同样的路回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机械的生活。
当她走到北苑路和菱霞路交界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醉汉,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呕吐物也被清理了,转角的地面如往常一样干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又想起了那个警员,她确实很希望再碰到他,如果再碰到他,就算不好意思要联系方式,她也想鼓起勇气问他的名字。
小巷如往常一样亮着灯,虽然不如大路的明亮,却也看得清路,小路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红。
没走多久,任彗茜发现一个人影在灯光下朝她逼近,她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向她快速移动过来。
在灯光下,她看清了那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匕首,立刻,她本能地往前没命地跑,她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往什么方向跑了,她只想远离身后的那个人。
幸运的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她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呼救,前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呼救,向她的方向跑来。
这时,任彗茜的腿已经发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可能歹徒发现了前面跑过来的人,并没有继续追过来,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跑开。
前面跑来的人并没有在任彗茜身边停下,而是径直往歹徒的方向跑去。任彗茜赶快站起来,跟在后面一边叫到:“别追了,小心他有刀。”
不知道那人是没有听到还是怎么回事,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两人越来越远,任彗茜只能看到他们好像远远地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任彗茜有些担心,当她跑近的时候,看到一个人趴着,而另一个人骑在上面背扣着他的手压着他。再靠近,发现两人身边的地上有把小刀,任彗茜立马冲过去将地上的小刀捡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已经制服他了,你赶快报警。”男人揣着气说道。
任彗茜这才发现,这不是昨天晚上遇到的警员么,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员让任彗茜跟在身后,压着歹徒往巷口走去,而任彗茜紧紧地握着匕首,在这么冷的天居然手心都握出了汗,可身体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在等警察的时候,被压制住的歹徒几次想挣脱都没有成功。后来歹徒也放弃了抵抗,开始求任彗茜,说他这是第一次抢劫,本来没想伤人的,拿匕首只是为了吓吓人。任彗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警员让她不用理,一切到派出所再说。
没等两分钟就听到了警笛声,这下任彗茜才彻底松了口气。
警车停在路边,车上从驾驶室和副驾驶分别下来了一男一女,都穿着警察制服。女的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出头,男的大概过了三十岁。
女警拿着手铐走过来,将歹徒的双手拷住,把歹徒往警车的方向押了过去。抓住歹徒的警员跟刚来的两名警察交谈了片刻,男警察转身对任彗茜喊道:“麻烦跟我们去警局做一下笔录,你坐副驾驶。”接着又对着女警说道:“小马,你来开车,我跟小李在后座看着犯人。”
在警车上,马女警对任彗茜说:“你真的是运气好,刚好遇到李哥,他可是我们派出所最能打的。”

13
派出所里,任彗茜向警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结束笔录后,正准备走,李警员过来让她稍微等一下。
任彗茜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不过既然李警员让等,她便等等。这时已经过了零点,她觉得有些困,便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靠着椅子旁的墙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放了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她也懒得睁开眼睛,只觉得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任彗茜……”睡梦中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帅气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在她坐起来的瞬间,什么东西从她的肩上滑落,她用手接住一看,是件外套,有点眼熟,好像是刚才李警员穿的衣服。
她拿起外套问面前的男人:“这是你的外套吗?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困睡着了,谢谢。”
李警员接过外套,抿了抿嘴:“不客气,我们走吧。”
这是要一起回家的意思吗?任彗茜感觉一阵暖流涌上了脸,她猜现在自己的脸应该很红,希望李警员没有发现。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看现在挺晚了,反正我们是住一个小区的,可以顺路一起回去。”在派出所门口,李警员对任彗茜说。
“没事,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任彗茜是真心感谢的,她想到什么,接着问,“昨晚那个大叔怎么样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个醉汉的年龄,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叫了大叔。
李警员扣上了外套的扣子,说道:“他没什么大事,就有一点酒精中毒,在医院输了液没多久就醒了,醒来后他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她老婆到医院之后我也离开了。”
其实任彗茜也不是真的特别关心那个醉汉,只是找了个话题跟李警员聊天而已,不过他既然没什么大碍也是好事。
还有一个问题,是任彗茜现在很想知道的,她在头脑里想着各种提问的方式,她想表现得特别一点:“在警局,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所有资料,可我还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李警员笑了笑:“我叫李智宇,男,二十七岁。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工作地点和家庭住址,至于别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任彗茜耸了耸肩:“等我想到了再问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她觉得已经很开心满足了,至于别的,等以后再说吧,反正住在一个小区,来日方长。
从警局走回家的路上任彗茜才发现,原来警局离自己兼职的超市那么近,五分钟就走到了。李智宇以前都常去那家超市买东西,自从三年前,新渡派出所门口开了家新的超市,他就再也没去过任彗茜兼职的那家。
在路上,任彗茜了解到那名歹徒其实不过才二十四岁,以前只是小偷小摸,因为没被抓过胆子就大了。这是他第一次持刀抢劫,没想到时运不佳,一下子就被抓了。估计这下可够他后悔的,希望他在接受惩罚后能改邪归正。
14
墙上挂钟的时针指着10,还有三十分钟才下班,可任任彗茜却有些不安。前一天晚上她才遭遇了那种事情,虽然运气好,可是她对那条小巷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她怕父母担心,还没跟他们说过这件事。如果父母知道了,肯定会让她辞掉现在的工作,让她每天早点回家。她觉得父母为她承担学费已经够了,不想连生活费也要父母承担。
“叮咛——”这是任彗茜手机短信的铃声,估计又是什么广告信息。她摸出手机,想把短信删掉,或者标记为已读信息,不然的话,信号灯会一直闪,她总觉得这样会比较费电。
屏幕上显示的分明不是广告信息,而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现在还没下班吧,我今天也加班,一会儿就忙完了,下班联系,我们顺路一起回去——连续两天偶遇的邻居。”
任彗茜也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手机号,想必是昨天她在警局留了联系方式,他记了下来。她又感觉一阵暖流涌上双颊,赶忙把这陌生的号码存入了电话簿,在姓名栏输入:李智宇。
这天晚上,她睡得特别香,还好第二天没课,能舒舒服服睡个懒觉。
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上午九点过了,她想到还有个资料需要去学校图书馆查一下,便慢慢起床收拾出门。查完资料顺便在学校食堂吃个饭,回来在家宅半天再去兼职,她是这么想的。
天气不错,没有什么比冬日的阳光更让人觉得温暖了。门卫张大爷跟另一位叼着烟的大爷正在保安室门口晒着太阳下象棋。任彗茜对这大爷是有印象的,他常常跟张大爷一起下象棋,在电梯里也碰到过他几次,至于他是住在几楼的,她倒想不起来了。
看到两人正下得入迷,任彗茜并不想打扰他们,悄悄走过。
吃完午饭,任彗茜又在图书馆找了几本外借的书就离开了。
在经过刘奶奶包子铺的时候,正巧一个穿着楠路中学校服的少年从包子铺走出来,差点跟任彗茜撞上,正是创口贴少年。
任彗茜有一丝惊喜,这时刘奶奶正好拿着什么东西出来叫住少年,好像是他忘拿了什么。任任彗茜对少年说:“那天谢谢你的创口贴,真是帮了我大忙。”
创口贴少年好像有些害羞,双颊有些泛红:“没什么的,就刚好有。”
刘奶奶也笑着说道:“哟,我们家小丁还挺懂事啊,知道助人为乐。”
“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任彗茜有点小惊讶。
刘奶奶将手里的豆浆递给沈丁说道:“对啊,这是我外孙,我女儿沈正梅的儿子沈丁。”
“我走了。”少年依旧腼腆。
看着沈丁背着书包在阳光下远去的背影,任彗茜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完】
第一次在简书发表文章,文章不短,非常谢谢能耐心看完这篇小说的读者朋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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