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
过年在家的时候,在村子里随意晃荡,看看谁家换了新房,谁家嫁了姑娘,谁家的孩子又变了模样。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三爷家半山腰上的的老房子,专门去看了看土坯灶房后面的老烟囱,没有意外,它还是塌掉了。
这不是老烟囱的第一次劫难。
小时候村里的男孩子都调皮,我也不例外。每到桃子、李子、苹果、梨、杏成熟的季节,我们总要三五成群到处扫荡。
谁家房前屋后有棵什么样的果树,什么时候成熟,什么时候作案,是我们童年的必备常识。
三爷家灶房后面的半坡就有那么一棵长势很好的梨树。
那年梨子成熟,我们发现从坡顶的路走不通了,也太陡峭。从坡下够着摘个子还不够高。拿棍子打,动静太大容易被三爷发现,少不了一顿吵。
现在想想,真是儿时的可爱幼稚。跟大人说一声也少不了果子吃,可那时候偏偏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得到的果子要更香甜,仿佛是大家团结付出了了不起的劳动。
后来不知是谁出的歪点子,扒着灶房后面的烟囱差不多能摘到低处的梨,我就跃跃欲试了。
可当我爬上烟囱,身子刚一歪伸手去摘,土砖堆砌的烟囱就趴在我身上一起倒了下去。那时的土砖没什么棱角伤不了人,但大家都吓蒙了,我也顾不上拍土便和大家第一时间逃离了案发现场。
没有认错道歉的桥段,直到后来很久三爷也不知道是我干的,我们也很长时间没再去过三爷家,心虚的很。
那一年的梨子,由于这一场事故在山风里就多晃荡了几天。
这次旧地重游,没见到三爷。前些年三奶去世了,空留他一人。
三奶生前因为严重的青光眼已经失明好多年。对她的印象,就是总爱拎着根拐杖坐在木门前,即使看不见,脸上永远也是笑意盈盈,比三爷的苦瓜脸要好看许多。
她这一走,三爷的脸更没了笑意,也搬到了山脚下的小房子,老房的烟囱塌了便就塌了。
我继续晃荡,到了晚饭的时间。我突然意识到整个村子的烟囱好像都在消失,过去的土坯房虽然还矗立着,但大家基本都搬进了砖房。
过去的灶房需要单独做烟囱,现在也换成了砖房里的烟道和排风扇。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专门堆砌的灶台倒成了农村“柴火饭”的余味。
记忆里的冬天,小伙伴们玩的没有时间。但只要看到谁家的烟囱有炊烟升起,就知道再过半个小时就会有他名字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房屋排列并不整齐的小山村瞬间化为缩小版的烽火台群,一家接着一家,伴随着落日的余晖,山间被蒙上了一层炊烟做成的薄纱。
那时天只要一黑,孩子都要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