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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枉过正 阿娇初著淡黄衣,倚窗学画伊

2021-05-27  本文已影响0人  粯子粥灌灌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是小家秉孩童时期关于春天的所有体验和畅想。

农历二月,一场淅淅沥沥的夜雨伴随几声隆隆的惊雷,金寨河畔的春天引着长江滚滚的春潮总要来得早些。墨绿的地皮菜、鲜甜的芦芽儿、青翠的野芹菜、软鳞闪着银光的鲥鱼、溯流而上的刀鱼、肥腴的螺蛳……

等到满村倚着墙角篱笆的桃花儿开得灿烂的时候,清晨的大灶里最好不过的就是拿路边老荠菜煮上几颗鲜出窝的鸡蛋了。

时光一刻也不肯停歇,当开春的煤驳船又一次拉了天月港码头上的引绳靠了岸时,小家秉已经年满10岁了。

船老大隔着老远拱手道一声,“前方可是汤阴岳鹏举?”这个身高齐了仁钰肩膀的少年已早早地就把他那件黑红的披风压了箱底。

和送姐姐家慧出嫁的蒸汽拖挂船不太一样,这小小的煤驳船在江上颠着风浪把尖尖的船头翘上去老高,顶出来翻滚的碧波。

少年家秉迎着风立在船板上,他喜欢把风浪踏在脚下的感觉,这让他浑身的血液汩汩地流动。看着远处遥无边际的滔滔江水,他恍惚觉得自己便是徜徉在这江里的一尾银鱼、一叶翩舟、一株水藻、一朵浪花……

煤驳船在太平厅的码头靠岸时已是黄昏,点点灯火映在江面像朵朵簇动的红花,条条柳枝随波浅漾逗着这江花儿雀跃,成团的鱼群浮到水面吐着泡泡吞食杨絮儿;水面上摇橹的、烧煤的、燃油的大小舟船林立;天空中水鸟张开了翅膀,倾侧着身子从高处滑翔而来。

少年家秉一个轻巧的跳跃便上了岸,接船的是个长了络腮胡子的大汉,“仁钰兄,今年开春的第一作油小公子亲扶的舵呀,大吉大利大发财!”

仁钰船头上拱了手,“钱掌柜,犬子家秉,带上这太平厅的大码头见见世面,叨扰了!”

码头足有百亩见方,花岗岩筑底,青条石打了糙面铺就;沿边拴船柱丈半相隔、两两间以生铁链相连。

矮脚山车在码头上往来穿梭,那推车的一律苇草编的草鞋,挽了裤脚到小腿肚子,脖子上挂条二尺长土棉布毛巾,口里头只一句,“(起)开了,(让)开了……”

出了码头,平板车上的铁皮灶挨挨挤挤,烫干丝的、下馄饨的、捞粉条的、炸油饼的……稍有排面的路边上撑开几把油纸伞,颠着勺儿直着嗓子吆喝着来顿江边小炒的。

芦芽儿的清甜混着河豚的鲜香随着袅袅的蒸汽升腾、氤氲、弥漫……锅里的汤汁逐渐浓白,出了勺一溜儿成了挂。埋下头就着碗边儿“滋滋”吸上一整个圆圈儿,通体酣畅,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街道两侧的灯火阑珊,人物繁杂。商铺高挑了红灯笼,茶坊酒肆紧杆子悬了幌旗,手提肩挑的小贩脚步匆忙,卖糖的泥哨儿吹得深远,贾酒的葫芦腰间别(四声,动词)个流转,唱小曲儿的咿咿呀呀,脚夫赶着毛驴儿晃着铜铃儿叮叮当当……

小巷里却是寂静的。笼着雾气,月色茫茫;青条砖路面长短曲直,交错纵横;斑驳的墙面爬了藤蔓,镂空的壁窗垂了花帘;小桥流水,古木画舫……

暮春时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格里倾泻进来。窗外斑鸠“镶了珍珠”(珠颈斑鸠),立在桂花树冒了新芽叶的枝头纵情歌唱。钱家做的是往来货运的中转经济(生意,营生),到钱掌柜手里在这太平厅的码头已愈百年。

船老大引了仁钰第一次进这太平厅,这个佘家庄方圆数里地的大户却像是个进了迷宫的小娃儿。虽说姑苏城的大户商铺他早就有些见识,但太平厅这货运往来的繁华门道却让他着实羡慕。他无端地觉得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营生”在这里立刻失了声气,低得尤如空气里的一粒浮尘。

原本不抱任何期翼的仁钰在钱掌柜的盛情款待里显得局促不安,这个在佘家庄话就不多的汉子低着头居然学那小娃家的摆弄起门襟的衣角来。

几杯热酒下肚,钱掌柜一句“生意不分大小,来往的都是客货”让他又不由得稍稍坐直了身子。对自己作坊上出的油,那他一向是觉得骄傲的。撇开货真价实不谈,只这大灶上一群蛮子的功夫就真是了不得的。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每年开春的第一作油他都要随着煤驳船来这太平厅走上一遭。一是和钱掌柜有个货品、销量的交涉,二是这码头的闹热往来总叫他魂牵梦萦……

钱家进出货的仓库建在三面环水的丘地,房子高矮、大小、朝向(方位),用料各不相同。清晨的雾气还在河面上缭绕,装卸的脚夫们早已忙得汗流浃背。

木桶装的油四个大汉麻绳结扣套牢了,杉木棍子杠肩头,口里头“哟嗨嗨哟嗨嗨呵”一并儿打着号子;扛盐包的拿绑脚布把小腿缠得结实,背上垫张苇席,埋头弓腰一步步走得缓慢;大脚婆子一水儿拿白色的软絮棉垫把竹筐子裹得严实,那双双捧卷儿布的手头一天夜里需用油抹得滑溜……

晌午,太阳从钱家宅院的围墙爬上了檐角。院内草木丰茂、莺歌燕舞,翩翩蝶儿寻着幽幽的芬芳起舞。

那花儿却是少年家秉在别处未曾有见过的,八朵五瓣大花围作一圈,簇拥着中间一团珍珠似的白色小花。那星星点缀、珍珠修饰的小花簇挨挨挤挤,柔嫩可爱。真是个“俪靓容于茉莉,笑玫瑰于尘凡……”

“咯咯咯”笑得一阵清脆甘甜,有女娃儿在园中跑得欢快。那娃儿身着鹅黄缎面夹层外褂,束腰浅绿莲叶裙。一张俏脸,粉若太阳升朝霞;盈盈身姿,雅若芙蕖出绿波。眉画青黛远,眼流盈光深。声若涓涓泉,跃似剪剪燕……

少年家秉沉醉在这纯粹的欢快里,不自觉迈开腿去逐了双双舞蝶、盈盈流光、幽幽芳香。

女娃儿回过头来,“你也爱跟着这蝶儿?”

“跟着蝶儿,你不去捉它!”少年家秉存了疑惑。

“捉它做什,我跟它去觅了园里顶(最)香的那簇琼花!”

“那花叫琼花,开得真稀奇!”

“你没见过?”女娃儿停下脚步,很是不信。

“没见过,但我见过这蝶儿。金寨河畔的菜花黄了的时候,成千上万的蝶儿全涌进了佘家庄。白的、黄的、蓝的、灰的……”少年家秉下意识不愿被小瞧了去,急急开口。

女娃儿仰起头,“我也从没见过能招这多蝶儿的菜花,那佘家庄定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少年家秉听得心里头莫名又起了些慌乱,“当然,这太平厅也很好。我从没见过这大的码头、这多的货品……还有这琼花。”

到了正午,钱掌柜屋里头作东请仁钰父子,“仁钰兄有福,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

仁钰举了酒杯,“钱掌柜客气,两娇女玲珑聪慧,万里挑一,惹人羡慕!”

“哪里哪里,长女思霏到是沉稳,柜上交易往来帐目也能搭把手。那小女琼华定是前世投错了胎,乖张泼皮得像个男娃。这几日屋里头赖着再不肯去书房,非要去外面的什新式学堂。”酒过三巡,钱掌柜打开了话匣子。

“啥是新式学堂?”仁钰父子俩来了兴致。

“男女同校,也不再念那‘四书五经’,偏学些无用的自然、体操之类,只个算术还能有些应用!你说一个女娃儿家的,哪里放心让她去得。可又倔得厉害,闹得我头都大了。”钱掌柜满心的无奈。

……

来年元宵,煤驳船载着少年家秉进了那太平厅的新式学堂,开启了他短暂人生中重要且璀璨的一段历程。佘家庄里的仁钰娘抹着泪珠子纵有万般不舍,也还是松开了紧攥的手。

从金寨河到太平厅并不算遥远,从太平厅下金寨河水路通畅。滚滚的长江水呀,永不肯停歇!至于那簇簇洁白里逐蝶觅香的阿娇,后来便在这金寨河的大堤上活成了佘家庄老几辈口里头的‘传奇’,是永远闪耀在放勋父女俩心里头最亮的星辰。钱琼华,亲爱的你也请一定记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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