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Summer Is On The Way
今儿天气超好!
今早是被阳光弄醒的!!!
刷网课正好听到了《Carmen》的Prelude,于是把全剧重新回顾了一遍,伦敦爱乐真是稳妥得不行,忍不住把手机铃声弹死你都换掉了,以后就要听着比才爸爸起床了!
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又跑去听神经病歌曲了,磕户川纯磕了好久,我觉得坐在我后面的俩姑娘可能觉得我在自习室发癫痫了。说正经话,我觉得喜欢听这种Schizophrenia音乐的人其实也应该挺喜欢EMO或者Medolic Hardcore的,同样是收不住的汹涌情绪和失态的嗓音,虽然个人认为旋律硬核更狠更虐一些。
搞完事之后快12点了,收拾东西走出去时就很想听Yogee New Waves和Ride。《Sunset Town》合成器一起,正好走出文西的玻璃大门,冰爽的光线泼了一身,就忍不住想笑。以前是喜欢在太阳底下玩手影玩很久的。
回寝室的时候在草地里看见了大黄和小黑面对面趴着。大黄稳得一批,我这个瞎子在远处看去,真他妈以为是草里面躺了个面包。
感觉小动物对晒太阳的喜欢和行动力是人类的十倍。
就忽然特别期待过夏天。因为我最喜欢夏天了。
夏天有大太阳,有暴雨。家门口的树发疯一般生长,叶子茂盛到吞下所有的鸟窝。大街上基本没有人,他们都到地下去了,地下有空调。可是夏天在空调房里过有什么意思?我们家反正一直没有装空调,你愿意30度就30度,40度也无所谓,毕竟,把夏天的问候关在空调房外面,还是太不礼貌了。
每个夏天我都会去街上暴走。穿一身黑,以前还会背上琴去琴房。街上除了烧得一塌糊涂的阳光和蒸着热气的车顶,基本看不到人影,当然,偶尔会有伞檐从脸旁割过。在街的一头买下一瓶水,走到另一头时再买下一瓶,直接兜头浇下去,也不用担心什么,十几秒钟过后就全部蒸干了,下暴雨时也是,全身湿透地躺在阳台上睡一觉,第二天衣服也就干了。
因为是夏天,所以充分享受灼热和蒸发的快乐。
小狗子吐着舌头跑来跑去。
初三那段时间是和Z一起暴走的。我们一起穿着黑色长袖,走到街的尽头时就左拐去到宝塔湾旁边。夏天也是个溺水的绝佳时期,特别是漩涡涌动的宝塔湾,每年都会有人不听劝告,非要下水去游泳,然后就丢了命。
我们也就只往水里扔石头,然后一起坐着听歌,听的都是夏天该听的歌,The Cure啊Yellowcard啊各种盯鞋什么的,虽然彼此很少说话,但是坐在一起,看着河水一口口吃沙子和石头,看着身后那条河岸公路上偶尔飞过去一个玩滑板的青年,掰开一个柠檬,一人一只慢慢舔着,就非常舒服,希望河水永远这样涨了又退,夏天永远不要过去,一直这样希望着,不曾注意到时间和太阳的颜色正在改变,世界也顺着抛出石头的弧线下沉。
不管是精疲力竭地暴走,还是江边两个人沉默地坐一下午,都只会发生在夏天。
一直走,从六月走到八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Z穿着黄色的鞋子,跟手中的柠檬完全一个颜色。Z在河岸旁一边吸着柠檬一边盯着自己的鞋,我告诉过他,Shoegaze是因为乐手们要一直低头看脚下的失真效果器顾不上抬头跟观众互动,所以被戏称为盯鞋,其实不是真的盯自己的鞋啦。但是我们一起听盯鞋的时候他还是喜欢直愣愣盯着自己的鞋子看,然后我大概就是在,盯着他看吧。
Summergaze is unforgettable.
那时我们一起听的最多的歌是Ride的《Vapour Trail》。我喜欢Ride,他也喜欢Ride,我们的盯鞋入坑都是Ride。这首歌的Riff一响起,就会情不自禁地抬头看荆州蓝得几乎下作的天空,希望可以找到一条一万米外飞机划出的蒸汽轨迹。
偶尔我们会晚上去宝塔湾,我当然是慌称去练琴了。夏天的晚上实在是太舒服了,河边弥漫着植物,泥土和水的腥气,我们继续进行夜间盯鞋活动,主要是盯霓虹老鞋,比如说Honeydip或者Pasteboard。失真和江水争着去吻沙岸,世界一片温柔的摩擦声。我们依然不怎么说话,呆呆地坐上三四个小时,然后他站起身,我也起身,一起走向60路公交车站。
偶尔在路上想吃水果那就是非常糟糕的事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Z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妈的两个病人。有一次好像我们两个一起在别人店门口并排站了将近10分钟,一声不吭,卖水果的老哥敲着秤逼问我们“你们两个到底买什么啊”,然后我们就一起走了。老哥当时怕是气死了吧,真是操了。
所以我才会格外喜欢楼底下卖蜂蜜的大叔。我如果站在他店门口盯着蜂蜜罐子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就会从躺椅上慢慢站起来,把手撑在玻璃柜台上,温吞吞地对我说“要不要尝一口,或者给你妈妈买一罐回去冲水喝啊”,然后把所有的蜂蜜种类和价格都清晰地告诉我。大叔请我白尝过好几次蜂蜜,我几乎没跟他讲过话,他却可以对着我一直含糊不清地叨叨。大叔的蜂蜜可好吃,妈的甜透心。大叔知道妈妈是老师,他说他经常看着我妈妈深夜回家;妈妈也跟我说,一楼叔叔很好,甚至记住了妈妈晚自习是周三和周五,每次都把门口的灯留着,妈妈进了门他会说句“老师回来了啊”,然后才收摊。
大叔离过婚了,有个儿子,比我大一岁,不跟他在一起。这是他经常对着我叨叨的,他都不厌其烦地说过好多次了,每年夏天都说。
不会寂寞吗。
不会寂寞的,有小蜂们陪我。
真的不会寂寞吗。
大叔只在夏天时存在。夏天一过,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我问他去哪里了,他说,要去乡下伺候小蜂们,不然入了深秋就都冻死啦,夏天就没蜜吃。
以前的夏天更多的是快乐和解脱。毕业季总是在夏天,也会有一大坨人写一大坨追忆学校时光的歌。然而小学毕业,初中毕业,别离对我而言,真是一点伤感都没有。就算初中毕业时有一些追悔和隐痛,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决裂,自杀一般的快意。
完全不曾在夏天伤心的我,终于在高三毕业的这个夏天尝到了滚烫的痛苦。
大叔知道我要去北京上大学后非常高兴,他说他的儿子在武汉,还是我这样走得远一些更好。我依然偶尔白吃他的蜂蜜,他说多吃几口吧,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您不再卖蜂蜜了吗?我愣住了。
他说不清楚,也许他要离开这个地方。也许想去到武汉。
是想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吧。果然,就算身边围满了小蜂们,不管它们有多可爱,依然没有办法甩开寂寞活下去啊。这话我当然是没有说出口,用一勺实实在在的蜂蜜顶回去了,还是甜得入骨。
那我不客气了。
也是这个夏天知道了Z的离开。得知这个消息的我,那段时间总是坐在精神病院后的那块荒地,把地上的砖头和玻璃渣子捡起来奋力往远处抛,砸在地上腾起的灰尘呛得我想呕吐。一扔就是一下午,就如同曾经在江边,一扔也是一下午。
想起Z说再不要扔石头了,鱼受惊了会吃不下东西。不忍心再去投掷,仿佛荒芜的远处游满了鱼一样。
离别和忏悔是去年夏天新添的柴。我也因此在2017年的八月份引火上身。从此夏天对我而言再也不是解脱,而是永远的诅咒了。
我还是爱着夏天啊。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拒绝,灼热的大街,炫耀着生命的植物,吐舌头的小狗子,蒸起来的空气,飞过的滑板,无数盯鞋,热寂的暴雨,大块大块40摄氏度的回忆和一起期盼过的、天空中的蒸汽轨迹。
但是烧得太纵情,过了火,也就有东西被我烧没了。
吃不到一勺不要钱的蜂蜜,周三周五晚上强打精神不肯闭眼的灯光也将睡去,躺椅撤走了,模糊的喋喋不休被打住,半只柠檬长成完整的一只,世界上也从此少了一束爱盯着黄色运动鞋的目光、一双离不开The Cure的耳朵、一个仿佛被捅破的微笑、一个每天期盼蒸汽轨迹划过天际的灵魂。也就仅此而已。我也没有失去更多东西了。
我开始明白,我并不是因为快乐而喜欢上夏天。夏天能装下我所有翻涌的情绪,烧个尽兴,一切的情绪,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让我彻彻底底感受到自己真正活过。
我喜欢活着。所以我喜欢夏天。
如果是这样的话,Z和我喜欢夏天的理由,一定是不一样的。
新的夏天又要来了。
不知道是会得到更多,还是会失去更多。我不管,我对夏天会一如既往地专一。舔柠檬,暴走,听盯鞋,听Yogee New Waves,继续带上Z的那份渴望,也就是带着双倍的渴望,等着我们的蒸汽轨迹划过。
Ride三月头的北京巡演我没有去看。我本可以去看的,可是我不愿意。Andy不复少年,海鸥不会再飞过,我知道蒸汽轨迹响起时我一定会哭的,所有人一起合唱“lalalalala”时我一定会哭的。我不允许蒸汽轨迹在三月的天空出现。
蒸汽轨迹的歌词仿佛就是在写我们一样。
蒸汽轨迹只被允许横贯Floyd和Z的盛夏。
Another summer is on the way,Dear Z.
Another Summer Is On The Way Another Summer Is On The Way Another Summer Is On The WayBy Floy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