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

     

老陈

      刚踏上工作岗位的时候，老陈已经是退休的年龄了。因为专业技术人才的紧缺，老陈被单位挽留一年。那时我们和他门对门办公，他的办公室位于北侧，大约十几个平方，放了两张办公桌子、一排厨，厨里放满了书和图纸，桌上也堆了好多书和图纸，因此，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显得很挤了。

      对门是我、大海、迪和云，我们四个新进来的大学生，也挤在一间比老陈办公室稍大的办公间。论年龄，我们四个在整个三层楼里是最年轻的了。

      因了是对门的缘故，我们便经常到老陈那里串门。老陈个头中等，身体微胖，头发都白了，戴一副老花眼镜。他看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老花眼镜摘下来，然后认真地眯起眼看着你。

      那时，大海因为进单位比我、迪和云早半年，跟着老科长已经开始熟悉业务了。而我们三个一时没事做，除了看报纸、喝茶。人无聊的时候就爱走走看看，年轻更加坐不住。

      老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画图，那时候电脑才出来不久，楼上档案馆据说买了一台，价钱一万多，windos3.2，却被珍贵地放专用电脑房里，没馆长许可一般人连摸都休想。老陈画的图都是手工绘制的，因此手头针管笔、钢笔之类的一大堆。

      我一直好奇他画的是什么，因为没事做，除了练字我也会画几笔消遣一下。有一天，老科长带着大海出去了，办公室里剩下云、迪和我三个人。迪不爱动，喜欢静静坐着，一坐就能坐半天。他五短身材，皮肤很好，脸型像极了杨利伟。他爱好下围棋和桥牌，没事做的时候就爱看围棋和桥牌的书，一看就忘记了身边的一切。这天，他又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了，我看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围棋的棋谱书。

      “我们去对门看老陈画画吧。”提建议的是云，云个头很高，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就显得更高了。云长得并不漂亮，长方脸，眼睛挺大，总是带着笑。“好。”我应了声，便随她到了对门。

      老陈低着头，趴在桌上画画，画的是一条河流的断面，河两岸是几株树，是老陈精选的树种吧？他是搞园林绿化的，对于花花草草的习性了如指掌。

      “呀！画得真好看。”云走进办公室不由赞到。

      “呦，是你们两个小年轻啊。”老陈搁下笔，习惯性地摘下眼镜，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要么我们拜您做师傅，学画图吧！”

        “我马上要退休了，你们学校新出来，会电脑，学新东西来得快，只是要多实践才行啊。”说到电脑，老陈站起身从靠墙的厨柜里取出一幅电脑画就的效果图来，指给我们看：“你看，逼真倒是很逼真，就是缺了点什么。”他有些遗憾。

      其时，老陈正在负责W公园的设计。他是从一线基层摸打几十年才从事现在的园林绿化规划设计的，没上过大学，完全凭借实践积累的经验。因为熟悉基层，故而对本县的苗木情况了如指掌，每次设计选用什么苗木，搭配什么树种，总是驾轻就熟。不过，我发现他对于力学原理理解得不够。

      有次，他从W公园的工地上回来抱怨说，工人们堆的假山石不知怎么回事塌下来了。负责建筑的老叶路过他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就说，那肯定是山石设计安放的重心有问题。老陈很不服气，他说他完全是按照美的规律画的，没做好是工人水平不行。

    “老头还是蛮顽固的。”我心理想。不过老陈还是蛮热心的，有话也直说。他看见我们三个人整天没事，很是替我们担心：“你们年轻人要好好学啊，多去基层锻炼靠本事吃饭啊！”

    老陈有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我们没有，学校里学的也只是入门级的理论，怎么才能靠本事吃饭呢？听老陈一唠叨，我们都有些惶恐起来。

        第二年，老陈退休了，此后我再也没见到他，听别人说他在家伺候那些花花草草，带带孙儿，安享晚年很幸福。而我也到一线工地去造桥了，因为老陈说过，年轻人要多实践，学点真本事才可以靠本事吃饭。虽然以后再也没机会看老陈画画了，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