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1988,我的童年(2)
三年级,是我童年生涯中记忆最为丰富,也是烦恼最多的一年。
这一年,我取代了我的女同学,成了班长。那时候,我才知道,班长的日常工作任务就是协助老师管理好整个班级。而为了完成这一任务,我也因此拥有了一部分的权力,比如早上检查谁没有戴红领巾,谁早读迟到了,谁眼保健操不认真了,这些,我都可以记录下来向班主任汇报。
随着一个小屁孩有了这些权力之后,他在班级中的地位也不一样了,那一段时间基本上也就没有人喊我的绰号“小萝卜头”了。
不过好景不长,因为是班长,又是中队长,所以各个年级中队长升国旗轮换人员的时候,就把我轮换上去了。可是由于我身高海拔不够,最主要的是缺乏经验,在前面学习升国旗的时候也没有怎么用心,结果在轮到我们班级升国旗的时候,国旗升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扎系不牢,国旗被风吹掉了下来。
那一刻,虽然《义勇军进行曲》还在播放着,但我却觉得整个学校的操场异常安静。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住了,不仅是我们学生,老师们也是,当了很多年老师的他们,也从来遇到过这种情况。
是重新升一次,还是怎么弄,那一瞬间,大家都没有想好,大多数都在呆呆地看着国旗杆上空空的顶端。
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我的目光一直是伴随着国旗的。所以我也是第一个赶在国旗掉在地上之前抓住国旗的。当时,我的心里早已经害怕的不得了了,不过还是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赶在音乐结束前,把国旗升上去。
就这样,我又快速地用绳子在国旗左侧竹竿上下两端进行了固定,然后又快速地将国旗升上了旗杆顶端。《义勇军进行曲》结束的时候,国旗也升了上去。
当时,我的心里还有点洋洋得意,甚至给自己打了一个分,用现在的流行词汇来说,就是完美。可是,作为一个9岁的的三年级小屁孩来说,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件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当然,从接下来,学校给我的处理来看,我还是感受到了的,免除班长职务,免除中队长职务。
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双免”的滋味,这种滋味最直接的感受就是从此,“小萝卜头”这个称号又被喊响了起来。
这一年的暑假,我还干了一件事,这件事情让我人生第一次遭到了父母的联合教育。
暑假期间,一群小伙伴没事干,就相约去各自村子里玩。结果我们在隔壁村子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发现了晾晒在上面的山芋干。现在的我们,可能很难理解那种被晒的硬邦邦的山芋干到底对我们这群孩子有什么诱惑,但是当时的我们就是喜欢吃那样的零食。
于是,我们趁主人午睡的时候,爬上院子的围墙,并从围墙上攀上屋顶,就在我们将山芋干往口袋里面使劲塞的时候,不幸发生了。
屋子主人家的土狗不知从哪里觅食回来了,见到我们一群人,开始狂吠起来,就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从屋顶安全撤退的时候,主人醒了。他跑出来一看,拿起一根扁担就朝我们追过来。
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逃命的感觉,还在围墙上面的我们,已经来不及从临时搭建的梯子上一个个地落地了,不得不双脚一蹬,全都纵身飞下来。
当我们还在惊叹自己竟然能够毫发无损地落地时,只听得轰隆一声,我们刚刚跳下来的那段院子围墙倒了。回头一看,我知道,事情大了,来不及招呼大家,都各自四散逃回了家中。
到家后,一个字都没有敢对父母说,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以为,反正又没有被抓住,他又不认识我,谁能找到我。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不知道的是,我们一群七个人当中,虽然有五个人成功逃回了家中,但还是有两个人被抓住了。结果,他们很快就把我们五个人也都招出来了。
我们五个人曾经私下发誓,从此永远不要和这两个出卖同学的人做朋友,因为那一次,不仅让父母们赔了钱,还把我们的屁股都搭了进去。可是后来,当我们因为惹下其他麻烦而被老师喊到办公室的时候,甚至都没需要老师问一句,还有谁参与的,我们就主动汇报了同伙。至此,我们才放下对那两位同学的不满和怨恨。
童年的时光里,我们的娱乐活动是极其有限的,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努力的在其中享受着快乐。
记得,那个时候,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我妈,猪回来了吗?如果还没有回来,我就要去把猪找回来。那个时候,我们每天早上上学去的时候,都会把自家的猪赶上山吃草。山上有吃,有喝,猪就吃了睡,睡了吃,不到我们放学后去撵,它自己是不会主动回来的。
这样的画面,无数次在我的脑海中闪现着,早上,我们背着书包拿着一根小树枝,一边背古诗两首,一边抽着猪的后臀,赶着它们上山。下午,我们一手攥着一块锅巴,一手拿着树枝,站在山脚下的坝艮上,吃一口锅巴,喊一声“喔罗罗罗罗罗”。这种发声,是我们通过观察父母们平时唤猪的音调自学的。
我曾经问过母亲,这种发声是什么意思。母亲说,她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她的父母也是这样喊的。反正这样喊,猪就能听懂,就能跑到你身边来。我后来思考,那会不会就是“饿了来饿了来饿了来饿了来”的意思呢。
每天,把猪赶回家里的猪圈后,我们自由的娱乐活动时间就开始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只要站在自己家的前门或者后门的门口扯上嗓子喊上一口,有没有人掼包子,有没有走搪瓷,有没有人格格子,基本上整个村子的小伙伴都会被激活。
那些年,为了掼包子,我们基本上把能撕的书都撕了。一个包子两张纸,对折后十字交叉成形,因为形似吃的包子而得名。
当时,为了能够体现公平,我们小伙伴们还很有多潜规则要遵守。比如不能用硬纸板折包子,因为没有弹性;也不能用太薄的纸折,同样也没有弹性;游戏中途不能换包子等等。
两、三个人,几个包子,能从放学一直玩到家长找人的声音从四处响起。有时候,掼一下午的包子,我们能为赢到几个包子而兴奋不已。现在想想,也真是无法理解,因为即便是赢回来的包子,也是在泥土地上滚了很多遍的脏兮兮的废纸。
但即便如此,我们还都郑重其事地为它们准备一个抽屉专门存放,每天放学,没事还会打开抽屉数数包子的数量,是多了还是少了,看看自己最心爱的那个包子是否还在。
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有一次,我因为一个技术失误,使用了我最心爱的一个包子去砸对方的包子,只要那个包子被砸翻过来,我就算赢了。结果因为计算失误,我最心爱的包子被别人收了。那一夜,我没睡好觉,第二天,我就用一个煎蛋饺换回了我的包子。
如今回家看到那些年被我珍藏的那些心爱之物时,心里还是会或多或少被触动到,虽然绝大多数的那些心爱之物,后来都被母亲用作煤炉引火的纸张了。
说起煤炉引火,那个时候,也算是我们各家孩子最喜欢干的家务事了。每天回家,都会把烧水的水壶从煤炉上拎下来,看看是不是还有火。只要发现没有火,就会拿过煤钳,夹上一个新煤球,跑到隔壁邻居家去引火。
一般来说,引火的基本操作是到别人家,把那家三个煤球中的最上层一个煤球夹下来,把自家的新煤球放上去,不要几分钟,煤球就会引着火。然后夹下自家的煤球,把原先夹下来的煤球放回去就可以了。可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少耐心去等那几分钟,因为我们真正目的不是要干活,而是好玩。所以,我每次都会急切地把自己家的煤球放上去,而后直接把别人家已经快烧完的煤球夹回来。为此,我被母亲教育了好多次,说我就是个败家子。
三年级下学期,我和姐姐,在和同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姐姐被我不小心从供销社送化肥的货车车厢边推倒跌落到了地上,从而导致手臂骨折。
因为当时的经济条件以及医疗水平的问题,姐姐的手没有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从而给她留下了终身的遗憾。这种遗憾给我的影响,是到高中之后才显现的,而当时的我除了坐在地上哭之外,是不会有太多情感上的思考的。
因为那时候的我们,是根本不会想到这样一次小小的意外,会对我们未来彼此的生活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可当时,我甚至还想,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呢,要是我就可以很长时间不用上学了。
这一年,我九岁,姐姐十岁,父母为姐姐过了一个十岁生日。那时候还没有生日蛋糕的说法,生日那天早上,母亲给姐姐下了一碗面,面里面还有一个闷心蛋。我吵着也要吃,姐姐便把一碗面分成了两碗,一个鸡蛋夹成了两半。
从小,姐姐就是这样照顾我的,直到长大后的今天,姐姐还是依然如此。在我人生后来的几个关键几步中,都有着她不遗余力,竭尽全力的支持。
其实,我很想在我的童年回忆中,把姐姐的身影多放进去一些,但是,作为一个孩子,尤其是作为农村里的一个男孩子,我们在童年成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和女孩子玩的。
即便是我的姐姐,我童年中的记忆里的影像,其实也并不多。何况那个时候,我们的眼里其实只有我们自己,我们不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们需要回忆的时候,要用到对别人的记忆。
在小学三年级前,我记忆当中,就不曾离开过我们的村镇,连县城都没有去过,我是直到高中报道,才算是真正去了一次县城。
那时候的我们,把身边所有能玩的地方都差不多玩遍了,每每如果听谁说,哪里有个洞,哪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什么东西,放学后,休息天都要相约前往。
记得三年级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班上另一个村上的同学对我说,他们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洞。我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说他家的牛跑了,于是一家人到山上找牛,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是不知道怎么牛就出现在了视野里,所以,他们怀疑一定是有什么洞穴,于是就去察看,一看果然有一个山洞。
无知者无畏,用在我们这群小屁孩身上是一点不为过的。于是,在周末休息的时候,我们打着去同学家做作业的幌子,带着火柴,带着蜡烛,带着火把棒子,就朝着山洞奔去。
洞口大约有1.8米左右,越往里走越矮,走了差不多50米左右,就必须要弯着身子了。洞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我们一只手拿着蜡烛,一只手拿着一根趁手的木棍或者竹竿,就这样在泥泞中摸索着前行。
那一天,我们大约走了有300米左右也没有走到洞的尽头,于是我们便决定结束这次的探险。结束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要到吃饭的时间了,这个时间如果孩子们都不出现,大人们就要担心,四处找人了。
由于山上开采石矿的缘故,那个我们曾经探险的洞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有很多次,我都想再去见见那个洞穴,我想弄明白,童年的我们,究竟都经历了哪些,如今的我已不能理解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