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逝世一周年 | 光是好好活着,就已耗尽我所有力气
夜光巴士
陪伴你的第256个夜晚
/
“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屠杀,不是集中营,而是房思琪式的强暴”
- April 27, 2018 -
后来,她们都怎么样了来自夜光巴士00:0011:25
去年4月27日,《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作者林奕含自杀。
一年过去了,我还以为是昨天。对于我们来说,林奕含死于去年,对她自己来说,她早已在10年前的夏天死去了。
我们对于时间、对于遥远的恶,往往是麻木的。如果我现在问,M370失联是哪一年?天津大爆炸是哪一年?保姆纵火案是什么时候?不一定每个人都记得。
但在当时,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热泪与呼号,犹在眼前。
如此善良,又如此善忘。不能责怪旁观者们,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更多的新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还来不及一一消化,便惊觉已经又过去了一年。
我在这样的和平盛世里,对于这过分寻常的麻木与忽略,生出巨大的无力感来。
昨天晚上,回过头再去看她生前接受采访的视频,终于明白了她在脸书上说的「好多人說太苦了讀不下去 我多麼羨慕 只是小說就讀不下去 我還有人生人人要我活下去啊」
她二十六年的人生中,曝光在太多的社会议题下。出生医学世家,高中学测获得“满级分”,考入医学系之后休学重考进入中文系,是媒体喜欢报道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但她讨厌为了人物的完美而夸大部分事实的做法,「我明白这个不断压榨学生的超级社会需要超级小孩来自慰,但那是两舌,是恶口,是暴语」
因为抑郁症而不断与精神科打交道的她,也曾质问为何自己明明是生病的人,却要为此感到羞耻。“健康的人把精神病当作一句脏话,而真正生病的人把梁上的绳子打上美丽的绳结,睡前温驯地吃两百颗药。”
最终逃不过的是性。是她对性的看法,是整个社会对性的态度。我读书的第一章时就已经想逃,仅仅是通过别人的文字看到这个社会的阴暗之面,就已经愤怒绝望到颤抖。
她被家教老师强暴之后,写下的话语是「想了这几天,我想出唯一的解决之道了,我不能只喜欢老师,我要爱上他」
性,权力,文学,抑郁症,升学主义,爱,每一个议题单独来谈都已太过沉重。
林奕含在死前还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结婚三年她执意不要孩子,说怕生出一个忧郁的小孩。其实在她的心里,爱情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
她写道:“没有办法说出口:其实是我配不上你们。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听多了社会上“受害者有罪论”的论断,连受害者自己都会觉得,生而为人,真是对不起。
林奕含说,在她写下这本书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这才是最可怕的。——外面的世界热热闹闹一切如常,但这一天,一个小女孩的世界彻底坍塌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信任、热爱和希冀坍塌了,她的爱的能力,被永久损伤,无法恢复了。
2018年的今天,我们依然要面对数不尽的黑暗。
这个世界依然存在着北电的阿廖沙、三色幼儿园的爷爷医生和叔叔医生、电梯里猥亵小学生的畜生、数不清的或明或暗性骚扰女同学的老师和学生。
《熔炉》、《素媛》、《嘉年华》、《韩公主》,这些电影里的情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故事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更可怕的是,这些事情至今仍然发生在世界上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林奕含去世一周年,这个世界有所改观吗?
其实有的,已经有更多的性侵受害者敢于为自己发声,更多的事件被大众所知晓和讨论。
但显然还需要更多努力,比如广泛而持久的关注,比如有关部门的清晰态度,比如对施暴者的严厉惩罚。
愿林奕含的离开不是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