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前妻【原创】
时间回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晚上,我似乎带着某种目的在工人文化宫电影院门前转悠,忽然发现面前不远的她,竟然牵住了我的目光。我装作另有所瞩的样子,仔细地欣赏她的每一寸背影,好漂亮的男式短发,戴着珍珠项链的细腻白嫩的脖子,粉红连衣裙得体地遮饰着充满醉人旋律的段落,让人稍有流盼便会想入非非,整个身材既苗条而又不乏丰满。
她是一个人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电影广告的,她为什么只是一个人呢?电影不多久就要开映了,要是等恋人或者情人的话,干吗不下意识地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来表示焦急呢?她一定很年轻吧?也许根本就没有意中人也说不定。可她又似乎是在等什么,只是那么地漫不经心而已。
凭感觉,我很快意识到现在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我不就是来寻找机会,看看有没有想看电影而又没有票的单身女生吗,我不能错失眼前的良机。我是有备而来的,手里握有两张电影票,一张自己看,另一张当然是请合适的人看的,那我就应该在她转过身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同她相视一笑,然后搭讪,并很自然地邀请她看电影。她会喜欢这种结交方式吗?她会的,肯定会的,当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或者她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不喜欢的理由来的。我不会忘记告诉她,我这个人虽不敢肯定是属于好人范畴的,但也不至于使像她这样美丽动人的姑娘觉得不安全,甚至可怕。我似乎还应该对她说,能够跟她一起看电影,或者成为知心一点的朋友,是我最大的荣耀,我会为这个荣耀感激一辈子的。我一边为自己打气,一边在心中演练一下该说的话语。
在这种场景下,我很容易就想起了和前妻的那一次奇遇。
那时,我正面临失恋的痛苦,茫然地徘徊在眼前这家电影院的门口,也是差不多的夜晚,也是那个广告栏前,好像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脑子里一片空白,痛苦无时无刻不在鞭打着我的魂灵,人们都用取笑的姿势大胆地从我身边来去匆匆。
我仿佛看到一个人站在了面前,并对我说了什么,我无意之中被吓了一跳,赶紧回神醒目,这才看清冲我说话的是位姑娘,她好像救世主般地望着我,我以为我碰到她了,正想说对不起,可此时她却微微一笑,伸手亮出电影票说道:“当场电影,要看吗?”
“看电影?一没票,二身无分文,三没兴趣,还是看看自己吧。”本来我完全可以对这类人不予理睬的,票贩子司空见惯了。可面对盛情的她,我还是半遗憾半打趣地如此对她说,也好表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多余,最起码拥有讲话的权力。
“看自己?倒是挺有意思的。我想我可以分文不取地解决你的没票问题,因为我一个人只需一张,而扔了另一张还不如送给需要它的人来得高尚。至于没兴趣,那只能你自己解决了。”她挺精神而又不失魅力地对我说。
我十分感激地谢了她,便带着解救痛苦的念头,随她一起跨进了电影院。
后来,我轻易地从她身上得到了失去的东西。可我没有勇气(有时根本就不想)告诉她我曾经恋爱过,甚至被人抛弃过,直到我们结了婚又离了婚。这一过程太简单了,简单的令自己难以理解。
我时常感激她,即使现在也一样的感激,尽管这种感激不可名状。在我最沉沦的时候,是她拯救了我,使我渡出了苦海,同时她还为我献上了一片爱的风光。我不得不承认,她始终没有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把早就占据我心的从前的她赶走。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战胜哪一个,因为她有足够的能力承受一切。我只能站在自己良心的角度上祝福她,愿她有个好的归宿。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品味出来的。
当一方失去所倾心的恋人的时候,便会开始做出一些本不该做的事情。我是会用这句不知是名言还是邪语来宽容自己不过的了,尽管我已有那么一点或多或少的悔悟。
过去和现在,是两种决然不同的概念。过去我们做了些什么?现在又在干些什么?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今天,我站在了不该再来的地方,已经足够啼笑皆非的了。
那不是弟弟子苏吗?是的,肯定是他。他来这干什么?听老妈说,他去看小婉了,小婉是他的女朋友。他也许根本就看到了我,可他就是没向我这边走过来,而是朝她走去了,难道她就是小婉?不会吧!可一点也没错,他手里拿着卷筒冰激凌,镇定自若地走向了她。嗯,子苏他还真有眼光,多好的女孩子啊。她似乎感觉到他来了,便不再看电影广告,转身向着子苏……
这下我惊呆了,可我还是没有忘记来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然后如惊弓之鸟失魂落魄似地离开了这里。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面前那个不远的她,竟然会是离婚将近一年的妻子。我看到了我所不该也不想看到的这一幕,这怎么可能呢?然而这是实实在在的呀,当她转身向他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脸是那么地记忆犹新的一张脸啊。
世界上那么多的男人她不去找,却偏偏找了子苏,这不是居心叵测又是什么。还有子苏,你也太混蛋了,世界上那么多的女人你不去爱,却厚颜无耻地爱上了她,竟然还敢哄骗老妈。
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看出是她呢?难道她的背影,我从来都没有熟悉过?
“嘎——吱!”不好,汽车!
等我弄清楚我走了不该走的道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挽救粗鲁的卡车司机的叫骂了:“是找死?还是瞎了眼睛啊?”
找死,倒不至于。瞎了眼睛,大哥,你说对了,我还不如瞎了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