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16

1.

两年前的某一天，大刘风风火火跑到长沙来找我，于是在深夜我去车站见他。

我记得去的那条沥青路光溜溜的，两旁种着一种样子的树，灯光从树之间照下去，又从地上反射，把树叶衬得明亮。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用树叶那么明亮的笑容看着我。

他对我说他要去当兵了。两年之后回来。

我说，值得表扬，赞赏，鼓励！

他说，嗯，你保重，不能总是闷闷不乐。做人要向上看。

我说，好的！等着领导二年之后回来慰问！

他叹了一口气:保重。

我:保重。

2.

一年前的暑假，我心高气傲地离家出走，一个人去了上海。

删了QQ卸了微信，想一个人过一段时间。

几天之后，带来的一千元钱花得都不够回家的车费。我咬咬牙，还是决定不回家。

我晚上睡在虹桥火车站的广场上，白天出去找工作。终于身无分文。

我想到落夏，我记得他在上海。于是抱着他还没有离校的侥幸，告诉了他我的一切处境。

他马上出发来带我去他住的地方。晚餐是他请的，我狼吞虎咽，他看着我吃。

我吃完了，他告诉我，他给我打了两千元钱。

他说，我开学就去参军两年，像大刘那样。在部队用不着花钱。

我错愕。

我问他，你怎么也想去？

他没有回答，反问我，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上海？

我说，想来就来了。

他说，我想去就去了。和我一起去的还有廿一。

我一愣，不知道说什么。许久才挤出两个字:保重。

他点点头:保重。

3.

今年暑假，我和大愚两个人，挤在一间出租房里，有一天没一日地出去干活。

赚来的钱拿出来每晚去吃烧烤。以民谣助兴，对着风月干杯。

我们都觉得很畅快。

下午他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已经把房租费打给我了。

我说，你急啥？等利息多翻几番再还我啊我靠！

他说，我也要进部队当兵了。

我突然一阵难过:怎么你也要去了？

他说，后夏，其实我一直想去。我是个平凡人，不能向你这样一直潇洒下去，不能像你那样一直那么有激情。我以后的人生一定是普普通通地工作下去，所以，我想趁这太平常的日子到来之前，出去干一些事，也算是给青春画一个不那么暗淡的句号。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去部队了啊，我明年也去玩一下哈哈哈。

他说，你别，你有自己的路。

我说，你为啥不告诉他们你今天走了？

他说，离开这种事，我想留到夜深再去道别。道别之后是路人，二年以后再来见你们。

我说，嗯，我去吃饭。

他说，嗯。

4.

昨晚大愚在群里发了一句临别赠言之后，就杳无音信。

2017-09-16

我觉得悲伤从心里涌上来。

虽然我知道世上离别这种事实在太多，但还是不太想去接受他们走掉的事实。

有些人天生多愁善感，于是容易在各种关系里受困于深情的折磨。我就是其中一个。

年轻的时候我便是如此，现在稍好一些，但还是如此。

我给小麦打电话说，现在他们都在外面隔绝了消息，也不知道大刘什么时候回来。两年了，该回家一个了吧。

小麦说，大刘不回了，他已经退学了，以后一直留在部队里当解放军战士。

我听得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我慢慢地说，这两年春节一直是我们去他家里看他爸妈的，以后接着去就是了。

小麦说，嗯。

5.

这一年，我大四了。

这一年，大愚对我说，你有自己的路，而我们都是平凡的人，需要在死掉的后半生之前，去寻找一些激情。

这一年，周围的人熙熙攘攘，阳光照在他们疲于奔波而麻木的脸上，被翻译成僵硬的笑容射到面试官的眼睛里。

这一年，我一面看着太阳，一面看着回忆，不知何去何从。

你们错了，你们才都是江湖里的侠客，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我亦历经千帆。

浮云流水，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