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

透过出租车的窗户，想想看到老家门口停满了车辆，这把他在路上设想的所有可能都化作了不可能。他开车门的手有点抖，一个趔趄下了车，借着往前跌的那个劲冲向了家门口。

想想已经许多年不见家里有这么多亲戚，二姨冲过来抱住他，勒的想想后脑勺生疼，肩膀上粘稠的液体透过薄薄的汗衫浸润了身体，想想一把推开了二姨。

他冲到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俨然像熟睡一样的母亲。唇色发紫，脖子上有条粗粗的勒痕。一旁的姐姐哭倒在地，使劲摇晃着那副冰冷的身躯，想想不哭也不闹，坐在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她黝黑的手背上，还能清晰的看到几条结了疤的口子。

房间本就小，挤满了各房亲戚的哭喊声，想想把头埋进母亲冰冷的身体，往日熟悉的味道淡了许多，似乎只停留在了衣服表面。

母亲从床上爬起来，喊我过去，我扔下书包，把嘴里叼着的棒棒糖塞进母亲嘴里。她给我看她脸上手上的伤痕，告诉我她昨天骑着电车撞死了一只黑猫，不是说猫有九条命吗，怎么那么容易就死了。

当天晚上我就梦见母亲死了，但是我怎么也记不起那个梦，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梦里有好多人，但是我记得没有一只黑色的猫。

想想现在只想睡一觉，但是葬礼的过程麻烦的要命，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奶奶，拿着自己的木拐杖狠狠地打在了想想的腿上，大声质问这个不孝儿，那死的是你亲妈！你怎么一滴眼泪都不掉！

想想看着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愤怒好几条都错了行，忍不住笑了出来，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对着他指手画脚，都说老王家养了个不孝子，看来是真的。

想想接过白布披在身上，六月的毒日头让他有点想呕吐。他跟着长长的队伍去哭丧，长子本该站在最前面，可那老太把他丢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那条路十年前他也走过，八岁的想想用手沾了沾唾液往脸上抹，磕头的时候在最后面蹲着，不是他不想跪，只是他前面的婶子也是蹲着的，他还以为就该如此。

想想被绊倒了，他扭头回去看地下，一只被压扁的黑猫躺在路的中央，也可以说，是母亲黄泉路上的中央。

正午的太阳笔直的照在他身上，一下点燃了他心里一直埋藏着的火气，反正也没人注意队尾的想想，他拖着黑猫的腿飞奔向河边，在空中转了两圈，抛向了河中央，四周空无一人，想想鼻涕泪水一块往下，冲着河中央骂起来。

他踉跄着回到母亲的坟边，大槐树林遮天蔽日，太阳都没了，树底下睡着几十号祖宗。母亲的新坟安置在爷爷的旁边，也不知道在那边他俩还会不会吵架。在坟边说了一会话，想想走出树林才发现，不是大槐树林的原因，天真的快黑了，怎么过的这么快。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脱下了白褂子。

想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脚边撺掇，夜色渐黑，他拿出手机照了照脚边，几只黑猫晃着慵懒的身子，黑夜里被手机的光照的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