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吃饭了

作者:边志伟

        再一次失败之后，我与小锅的感情更加深刻了，但愧疚之感也更加强烈了。一个多功能电锅在我这个毫无经验的“厨呆”手中一次次“砸锅”，最后不得不求助外卖。

        书看到一半，已没有继续翻下去的心情。收拾下这可怜的小锅，洗得干干净净，轻轻放下，让其好好休息吧！会做饭的人是幸福的，在喂饱自己的同时也能哺育别人，尤其是对自己的亲人。

        一个人在外，就会格外想念亲人的味道，那种想念是任何时候都不曾有的强烈与真挚。一个母亲会做饭，并且一做就是几十年，这在我看来也是天下大多数母亲的伟大之处，但同时也被大多数人漠视了这份恩情。

        小学五年级那年，需要上晚自习，而且每天都上到十一点放学，因为要考初中，考上了不用读六年级，也能给家里省一笔钱，就为了这笔钱，我更加用功读书，更加懂事。

        下午放学回家还很早，农人们还在田里干活，我的父母也不例外，还在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宿命生活。可是一个小时后就要上晚自习，谁来做饭给我吃呢？

        一边是为生存还在田里流着血汗的可怜父母，一边是寄托着希望与童梦的学业，不能饿肚子，也不能不去上课。所以就自己跑去了厨房，拿着几根大蒜像模像样地洗切了起来，又自己生火，待锅里的油滚开之后，倒进切好的大蒜，嗖嗖地炒起了菜。小小的个子，在灶台前比划着铲子，满脸的认真与懂事。假使是我的孩子，看到这一幕也该既欣喜又悲伤地落泪吧！

        味道并不赖。饭是吃冷的，拌着菜，端着碗坐在石门槛上，每一口都很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苦的。但是，为人父之后，如果让我穿越回那年那刻，看见自己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以一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姿态自强地生存着，我想我必定会心痛不已——天下的父母莫不如此。

        正当我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自己做的美食时，母亲回来了，满身的汗浸透了衣服，一件打满补丁的长袖外套。

        “老娣，你自己做的菜？给我尝尝！”母亲坐在我的身旁，我夹了一片菜叶递到她嘴里。

        “嗯——还不错，挺好吃！”母亲摸着我的头说。

        “你吃吗，我现在做给你吃？”我以一种男子汉的语气说道。

        母亲从饭锅里挖出了一个鸡蛋，是早上蒸的，埋在饭堆中，也许是鸭蛋，蛋壳真的好白。我们一起坐在石门槛上，我端着碗，母亲剥着蛋。母亲不时将沾着蛋白的蛋壳放入嘴中咀嚼，最后把剥好的蛋放在了我碗里。

        那刻，我看到了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的舐犊情深，那个母亲是那样爱着疼着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是那样懂事，那样孝顺。可能这个母亲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一两岁时即懂得心疼她，懂得生活的某些残忍的真相。

        那天，母亲终究是没能吃上我做的菜，待我吃饱上学去了，她又回到田里去劳作了。晚上十一点回来，母亲在厨房等着我，锅里会留着一大碗饭菜。这份晚上十一点的夜宵，就像灵魂中的一首和弦，哺育着我，激励着我，最后考上了初中。

        现在，我也有了孩子，看着他从嗷嗷待哺到活蹦乱跳，心里既欣慰又不安。亲爱的孩子，请你慢慢走，记住，长大了一定要会做饭，在你的母亲老了的时候喂她吃饭，像当初她喂你时一样小心谨慎。

        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学会做饭，在母亲苍老的不能动弹的时候，陪在她身边，每天对她说:“妈，吃饭了。”

           

                                      2018年11月21日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