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失误
如果有后悔药可以买,我愿意倾家荡产;如果三杯酒逝去所有,我愿意以最后一杯换取那次失误。人生没有也许,也许今天的失误就是明天的后悔。我厌恶曾经那个自己……
冰凉的手术台上,子宫一抽一抽的疼,心也一抽一抽的疼。从那时起,我落下了心疼的毛病。也许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每一次心疼换得我一次心安。活该我落下这毛病。
黑白B超屏幕上,医生一边看着一边自言自语“孩子发育还挺好呢!”
我的心随之一颤,已经来不及了。
“我还能留下这孩子吗?”本能地发出这种声音,也许是母性的本音,或是不知怎么发出来的。
“不能了,你吃的是打胎药,万一留下后遗症?”
我没有让眼泪流下,可心却在滴血。我必须若无其事,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后悔。只是那次罪,回忆起来,小肚子还是被牵拉着痛。
下手术台那一刻,本以为没事,脚下却发软,走路打晃。这是我没想到的,一向坚强的我,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打胎而浑身无力呢!我尽量走稳,不让别人看出来,可脚还是不争气,头上也冒了“虚汗”。
“还不过去扶她!”老姨吆喝着他。
老公若无表情,或许应该干脆不理我,或是直接说去离婚,恐怕都比这滋味要好受些。就像两个没有知觉的人走着人间的过场。我期待的暴风雨并没有来,坐着车回家了。
人生真的如白开水一样,无色无味。我的世界并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也并没有朝我想象中的去发展,还和平常一样。只是我心里特不是滋味,这不疼不痒的感觉真是难受。本来我犯下了“滔天大罪”。婆婆却依旧像伺候月子一样伺候我。后来我妈知道了,只说了我“虎!要注意身体,别不在意,小月子更容易做病”就走了。
妈的话虽简单,却字字珠玑,令我心潮翻滚,也晓得照着做。妈不能留下陪我是对的。谁家的人谁不在意呢?
一个人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总转着离婚后的种种好处,种种场景,种种打算。和这样一个不知疼不知热的人生活一辈子得多痛苦?偶尔那女护士的话还萦绕在我耳边“这孩子发育还真挺好!”我总是挥之不去,甩甩头,姑且忘了,一会儿,又闪了出来。难道真是阴魂不散,这孩子缠着我?眼泪还是没少流的,只是都是一个人的时候,释放一下自己的懦弱。
说实话,我内心深处还是后悔的,即使我使劲告诉自己,没了孩子,离婚就容易了,就没有牵挂了。可还是骗不了自己,这自欺欺人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难道这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者等满月了,他就提出离婚了?我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总觉得应该发生些什么,但却没有发生。
为了隐瞒真相,他就跟屯邻说是流产了。屯子大了,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都关心着小媳妇的肚子。我怀孕这事,早就被婆婆传扬了出去,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消化不了也得挺着。谁让摊上这么个媳妇呢?
其实我何尝非要打掉自己的骨肉……
结婚后就没来月经,傻傻的我,还真没在意。没想到却真是怀孕了。农村活多。初嫁过来,总想当个好媳妇。可以多付出,然后有人心疼。可付出多了,只能被称作“能干”。没有谁因为你是新媳妇而“在家也没干过这活吧!这用不着你,快回屋吧!”我期待的话,始终没人说过。总想用自己超常的付出,收获所谓的“爱情”!一百多斤的苞米袋子,我一使劲,就上了老公的肩膀。后来婶婆看见了“你虎啊,抻到咋整,自己啥身板自己不知道啊!”
是啊!咋就没人说“这活你可干不了,我找别人吧!”一个人都没有。婆婆、公公、老公!我期待的“爱情”始终都没有降临。
仗着身体好,还真没出现问题。
“我家媳妇可能干了,这身板,还能周苞米袋子呢!”婆婆引以为豪地跟别人炫耀着。
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成了无形的屈辱。他怎么就不主动心疼我一回呢?我坐到院子里的水泥台上,已经很晚了,希望他能抱我回屋,或者是拥着也好。难道“爱情”对于我来说,只是两个“字”而已吗?
渐渐地,我瞅他哪都不顺眼,哪怕是一张桌子上吃饭,他总是捡最好吃的吃。
“一共就那么几个水萝卜,都让你吃了,能不能给别人留几个?”公公数落着他。春天没菜的时候,园子里的几颗水萝卜自然是好东西。我看在眼里,也是期待着他的惦记,却还是等了场空。没有埋怨,却只是心凉。
“吃完饭,都去后院投草(把稻草捋顺),这房子得扇了(换新草)”
在家的时候也看过扇房,可还没参与过,至于往一长条板凳上摔摔稻草,拽出一些短的或是不好的,即使没干过,也难不倒我。
公公的农活细致,老公常因此挨骂。投个稻草也凌乱不堪,还不如我这生手。只要成果摆在那儿,谁都能看出我干得好。得到认可的我,忘了劳累,摔酸了手脖子,依旧还摔着……
远处传来了二人转的声音,我家就在路边。左一辆摩托右一辆摩托地过“唉!看地方戏去啊!”不时有人喊一嗓子。
老爷子不吭声,谁也不敢动弹。
“照实说应该领你出去走走,看看地方戏,可这……”
“啊!不用,我不去,不爱看那玩意!”可谁能懂得我的心口不一,我多么希望,他能拽着我,骑上摩托车,也去看看!期望,一次次变成失望……
人多力量大,稻草投完了。就等着第二天找一些老把式上房挑下旧草换上新草了。
累了一天的我,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躺在炕上,整个手臂都是麻的。我龇牙咧嘴地哼哼,期待着他能问问我“怎么了?我帮你揉揉吧!今天累坏了吧?”
我枕着这样的梦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因为公公有份木匠活需要去干,本来找好的帮工,又都告诉人家不用来了。我就不理解了,一个大男人,爹不在家,连个房都扇不了吗?
心堵到了极点。回了娘家。与闺蜜谈心。
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说实话,我也没看好他!你看他结婚那天,吃饺子那样,没吃过呀?”
“我怀孕了!能怎么办?现在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优点。”
“对付吧!孩子怎么办?”
“不要,打掉。”
“你确定离婚?”
“离,就得离,我同学都没看好他,冬梅回家都有病了,老大说,当天就应该把我领回来。”
“我知道现在有一种药,吃三天就能自己流掉,就像来一次月经那样。”
“真的吗?你陪我去医院买,现在就去。”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自己去?是我黑暗中的明灯,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我这并不知道但却突然知道了的办法,而事情变得明亮起来。坚定的信念,不允许我有半点的犹豫。
第二天便赶着车去了县城,因为那是回娘家的路线,不用太多的解释,就是回趟家而已,只是多坐几站,就到了县城。
当时并不太谨慎的县级医院,让我很容易就买到了打胎药,并询问了详细的服用方法。当时就服用了第一遍,而后还有第二遍,第三遍。如此好像卸下了我身上背着的重石一般,轻快得很。
赶末班车,我回了家,感觉到了小腹的扩张感,大夫说,这是正常的,不用害怕。只是最后一次服用,最好在医院,怕万一流不净,或是大出血。心里的忐忑只有自己知道,无处诉说。有一丝丝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独自去了镇里的医院,上了冰冷的手术台,拨通了老姨的电话。
事已至此,老姨没再多说什么“傻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有啥事儿别瞒着大人啊!”
当然老姨通知了他,所有的后果,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负责签了字。
“你是咋想的?”
“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我还惦记给我儿子取名字呢!”
手术台上冰凉,如同我冰凉的心。我没有说出离婚的话。多少次给自己示范,多少次计划离婚后的生活,可摆在眼前,万事俱备的时候,我却怯懦了。
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被我扼杀于无形之中,不敢怨天尤人,却为求那无形的爱!
如果我是女娲,当年一定取男人的半颗心脏来做他的女人。这样,只要女人一不开心,男人也就不开心了;女人想什么,男人也就知道了。不用去猜,男人也懒得去猜。也不会有太多人间悲剧,因不懂而上演了!
有些事,错了,就是一辈子。留下的脚印也许会被风沙填平,可印记总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