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文品‖德云舅舅
01
说起来我和德云舅舅一点儿血缘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叫舅舅呢？因为家族辈分才这样叫的。德云舅舅的名字是家里长辈按照族谱取的，到他这一代刚好是“德”字辈。德云舅舅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老大叫德天，老二叫德高。
似乎从德云舅舅这一辈开始，按照族谱给新生儿取名不再流行，新时代的爸爸妈妈更喜欢引经据典取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德云舅舅也不例外，给他的女儿取名为莎，很大众却也简洁。
德云舅舅天生只有右手臂而没有右手，为此饱受了生活摧残和人们的异样的眼光。也正是如此，一辈子没有姻缘，只能领养一个孩子来防老。莎莎的原生家庭思想封建，想要生一个男孩，可当时的计生办查得严，是不允许超生的。不然德云舅舅也没有机会领养到莎莎。
德云舅舅没有读过多少书，思想却相当前卫，莎莎虽然是个女孩，他却一点儿也不嫌弃。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捡到了无价之宝，把莎莎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爱着，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正是如此，莎莎有一个幸福而又快乐的童年，以及活泼开朗的性格。
02
以前的我被大人包裹在襁褓里，用一双对全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睛，观察和探索着四周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发现过德云叔叔的异样，因为他总会凑近黑黝而又瘦扁的脸，用他的粗糙的左手食指来牵我的小手，我自然是不知道他右手的模样。
这一天，我去找莎姐玩，德云叔叔也在家，他正在给莎姐编学校宿舍用的竹垫子。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瞧见德云舅舅，还有他的右手。以前只是在回家路上偶尔碰见了，喊一声“舅舅”，再用余光瞟一眼他的右手，就匆匆跑开了。
德云舅舅总是穿着一身中山服，戴着一顶标配的中山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圆框老花镜，嘴巴里叼着一根烟斗。眼瞅着叶子烟都快燃烬了，他也没察觉，或许是舍不得换，只是双眼紧盯着手里的作品，想着一定要赶在天黑色弄完，趁着天气好晾干，娃开学以后就可以用了。
德云舅舅的右手腕，用厚厚的深色袜子包裹着，不知道套了几层，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最后还用绳子打了一个很难解的结，生怕布会掉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手臂上插了一个话筒，对着它讲话，全村都可以听到广播似的。
瞧着德云舅舅的双手，在竹条间来回穿梭，动作十分娴熟，一点也不像右手有问题的样子。这让我越发好奇袜子包裹下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好奇他为什么干活的时候也要把右手包起来，这样干活不会不方便吗？好奇他为什么和大家的手不一样，好奇他怎么做饭吃饭穿衣服……
03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却一个也不敢问，只能烂在肚子里。随着年龄的增长，莎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在城市里打工挣钱。德云舅舅果然没有白疼她，莎姐总是惦记着家里的老父亲，也很孝敬他。隔三差五回家看望他，给他寄生活费，让他少种点地不要太劳累，够吃就行，少抽烟少喝酒，按时吃饭。
这天德云舅舅帮我们家嫁接桃树，和往常一样穿着中山服戴着中山帽、黑色圆框老花镜，可唯独这一次没有抽烟，右手腕上也没有套深色袜子。也正是这一次，多年来的好奇心得以满足，让我真真切切原原本本的看见了该有的模样。
右手腕很圆润，像被桃花仙子用法力精心修复过一样，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伤痕累累的可怕，反而给人一种本来就本就应该这样的感觉。我猜测一定是女娲创造人的时候，急着去补天，忘了给德云舅舅接手掌，当女娲忙完以后，德云舅舅已呱呱坠地、牙牙学语了，好在家人都没有嫌弃他。
嫁接累了，德云舅舅和爷爷坐在地边，谈起他的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他的笑，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一边笑一点打趣德云舅舅享福了。嫁接玩以后，爷爷德云舅舅吃了午饭再回去，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说没做多少事还收了工钱，再吃饭就不合适了。说完带着他的工具和没有用完的桃枝，头也不回的走了。
德云舅舅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乡间小路上，一路留下了充满希望和幸福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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