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精品集人生军迷八一"告别"征文

告别|家乡那一轮明月

2018-08-01  本文已影响10486人  乐健君
告别|家乡那一轮明月

【壹】

团司令部食堂是一间仅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地方。这是调入司令部机关后第一次来食堂吃饭,没有进到食堂的时候,曾对这里充满着无限的遐想,毕竟这里是司令机关精英们聚餐的地方。

作为昼夜粘在百十号战士中间,与士兵一起摸爬滚打的人,马上就要与这些有着白暂皮肤,穿着板板整整的军装,说话文绉绉的机关干部接触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

步兵连队的干部平时接触比较多的是作训、军务部门的参谋,其它兵种参谋们因工作交集不多,熟人很少。所以纵观整个司令部,脸儿熟的人和脸儿生的人各占一半。由于咱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出于对老前辈们应有的尊重,一跨入食堂的大门,就对以前谋过面和未曾谋面的每一个人都微笑点头示意。

看得出来,有的生面孔是在诧异中不得不礼节性的做一下象征性的回应,我似乎也读懂了他们的诧异的眼神中涵盖的那种“这个新兵蛋子究其是个什么鬼的疑惑”。

当我排队打完饭还没坐下来的时候,炮兵股参谋于德水向我招一下手,一边示意让我与他同坐一桌,一边冲着坐在同桌的杨副参谋长发着牢骚:“副参谋长,您得向团里好好地反映反映,全团司政后三大机关顶属咱司令部食堂的伙食最差,您看一下咱这有名无实的鸡蛋汤只有汤不见蛋,上面飘着的几条蛋丝咋查也不超过一巴掌,如果再没点油星儿我的眼珠子可就转不动了啊”。他见杨副参谋长没搭话茬,又大大咧咧的道:“咱食堂这高粱米籽不比汽枪子弹软多少,大家吃饭千万别硌环牙啊”。杨参谋长一边往自己的高粱米饭碗里夹着白菜炒粉条,一边挑着上眼皮瞭了一眼发着牢骚的于德水,似乎在用眼神提醒这个曾经是手下爱将的人。于德水倒也知趣,转头冲我低语一声:“欢迎你啊”。

于德水是辽宁岫岩人,七七年入伍,来炮兵股之前曾经是杨副参谋长任营长期间所在一营里数一数二的炮兵训练尖子,在军里组织的炮兵侦察专业比武中取得的第一名。比武结束后就被调到了司令部,执掌全团炮兵侦察训练,我们就是在那次比武中认识並彼此认可的。

于徳水浓眉大眼,眉毛既浓又长,眼眶深陷眼珠像一双大号巨峰葡萄,据说他还有着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腰细肩宽,瘦里有块,型似车轴。比我大四岁,没进过军事院校,就是因平时在训练中特别善于钻研和思考,摸索出来了即科学又易于掌握的炮兵侦察技能。作为训练尖子被送入军教导队训练半年后,破格提拔为一营炮兵连任侦察排长。

【贰】

我们团所有的营房都是接防原驻军部队的老房子,仅有的一座三层小楼就是我们团部三大机关的办公场所。刚刚毕业分配到这个团那时候,仰视着这个小楼是那样的气派,那么地神圣,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入住这个小楼。

司令部在顶层三楼办公,军务股和作训股门对门。一晃我调到作训股马上就要快到了试用期三个月了,这三个月说是见习,但作训股里的所有业务从内勤到外勤,从作战到训练,全方位、无死角地让我干了一个遍。

内勤外勤,作战训练刚刚开了点儿窍儿,捋出了点儿头绪,惊讶又来了。郭参谋长一句话又要把我调到对门的军务股。理由很简单:军务股长老庄因战备建设需要,将会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带领一个连的兵力参加域外地区的国防施工,其它两位老参谋一个因病住院,另一个被师机关相中近日调走。

也就是说我要去的军务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合着就是我一个人了,换句话解释就是军务股就是我,我就是军务股了。

我对着郭参谋长认真的说:“首长,咱不带这样式儿玩儿的行吗?我可连个正式的参谋都不是的人,您就这么大胆地重用我,您放心吗?我可真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底。”郭参谋长一句话让我顿时无语,“明天通知干部股正式给你下令,所有军务股业务你不会来问我”如果没有问题,明天正式到军务股顶门工作。”果然绝决不容商量,从确定我的军务参谋身份到他这个军务科长出身的自荐老师身份一应俱全,让我哑口无言。

【叁】

在作训股干了三个月,候英高股长和股里其他三位大哥级参谋,都没少手把手的传道授业,刚刚出徒我这个“水灵灵”的新参谋,大家伙还以为可以轻松一点儿了。当得知我即将成为军务股兼股长、兼内勤、兼外勤,集股长与各种参谋身份与一身的时候,比我还惊讶。

不得不接受我将离开作训股的事实后,当天晚上候股长让他爱人弄了几个下酒小菜,欢送了一下让大家失望也让自己都上火的我。

身兼数职并且还必须独挡一面的日子,让我如履薄冰,生怕干砸锅了,将自己的自尊心践踏成为负数。好在咱有独门绝技“三靠”。一靠不耻下问,充分发挥鼻子下面的嘴巴的生理功能,绝对不敢不懂装懂。二靠活学活用,翻箱倒柜找到那些参谋老手们的文字材料和影像记录,拆文解析,力争达到触类旁通。三靠腿脚勤快,“多往连队跑、勤向基层行”。生怕连队那些个瘪犊子连、排长们,指着鼻子骂咱净写那狗屁不通的八股文,净唱那不接地气的空调子,净说那不着边官腔话,净干那有眼无珠的面子活。

独身的机关干部每人都会有一个小煤油炉。下部队回来赶不上饭点儿,加班或查铺查哨太晚了饥肠辘辘的时候,它会派上用场。最兴奋的事情便是点上小煤油炉子,煮上一碗大米粥,再切点芥菜疙瘩咸菜,美美的吃上一顿。因为那时团机关和连队的伙食标准一致,一天两顿高粱米饭,才是真正的“标配”,吃得官兵们基本上都落下胃不好的毛病。

【肆】

一九八五年,波澜壮阔的军队改革以其超越历史,独具特色的大手笔,书写了我军从数量规模型向质量效能型转变的宏篇巨著。

那年我的命运与军队命运一样一样的,注定了俺就是那个传说中为军队而生的那根葱。

一年将要经历四次身份转换,说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个人竟然真的是我。

即然是整编就个人而言,必然会涉及到进与退,走与留的两难选择。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我从军后脑子里铭刻的一句话,也是笃定做到的一件事情。

当然,与变数较大的以新的身份,重新去开始适应一个新的环境相比,选择留下来就地转业,在人熟为宝的故乡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况且从娘胎就带着的恋家乡、父母情结,总是想圆俺娘那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能够天天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故土难离也好,亲情难别也罢,在军令如山的世界里,周身那206块骨头是一种自然状态下的服从。

一纸被任命为某部七连连长的命令,在一年内第四次让我转换了身份……

那年的中秋之夜,带着新组建的连队,告别了家乡上空的一轮圆月,登上了开往大沙漠的绿皮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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