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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的承诺

2025-05-29  本文已影响0人  落叶无痕262826

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馨主题第八期“寒冷”主题征文写作。

冷,刺骨的寒冷。我蜷缩着身子窝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冰窖中,四面都是千年寒冰,紧紧压迫着我的身子。我感到全身刺痛,仿佛只要稍微滾动一下,骨头就会骨折一样。我想睁开双眼,眼皮也好像被冰冻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

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我冻死你,我冻死你这个没人要的小东西。这声音的主人初听好像是我后妈,仔细听的话又好像是我亲爸,不过听到最后,那个声音自报家门说是我亲妈。

可是,我亲妈早就跟别人跑了,我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这也难怪,听我亲爸说,在我半岁时,亲妈看上了来村里卖日用品的货郎。开始时眉来眼去,在货郎离开后,就再也找不到我亲妈的影子了。自此,我成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经常因为没奶吃而饿得哇哇大哭。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点印象的。我那个小脚奶奶抱着我,口袋里放着两个红薯,看到有人在喂孩子时,就用红薯去和人给我换两口奶喝。当然,半岁多点的我不可能记得这些,听奶奶说得多了,自然就有印象。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慢慢地奶奶试着用煮红薯沥出的糖水喂我。可是这苕糖水实在是太难喝了,除了一点点甜味,涩得我连舌头都伸不直,以至现在说话太快时,舌头总是反应不过来。但还算好,我总算活到了双抢后。

那一年的早稻收成不好,我家人口少劳力少,听我爸说第一次分粮时我家才分到五十斤稻谷。

有了这五十斤稻谷,我境遇总算好了许多。奶奶用大米磨成米浆,煮成米糊糊喂我。米糊糊比苕糖水营养丰富多了,总算让我活了下来。只是苦了小脚奶奶,因长期营养不良,双腿水肿得比大腿还粗,最终没活到分田到户。每当我爸说起这些,我对我奶总有一种负罪感。可是那时我实在是太小了,不懂事,不然我一定要多喝有点涩味的苕糖水,分一半米糊糊给奶奶吃。

奶奶过世时,我四岁。我爸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既要在生产队挣工分,又要管我的吃喝拉撒,把他一个五尺高的汉子折磨得不成人样。也就在这时,我后妈来到了我家。

我听人说,我后妈是一个石女。开始我不知道石女是什么人,直到三年后我爸过世时,我才知道石女就是不能生小孩的女人。而且是我后妈亲口告诉我的。

她告诉我,她是个石女,不能生小孩,以后就是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了。

后妈的话虽然说得好听,但二婶婶告诉我,哪有后妈不欺负前妻孩子的,你爸在时,她怕你爸,多少会给你留点面子。现在你爸没了,她迟早会把你扫地出门的。你别不信,你很快就会知道她的厉害的。

二婶婶说这话时,周围围了很多人,他们都点头认可二婶婶说的话,叫我要和后妈对着干,最好把她气跑,才会有我的好日子过。

一个人这么说我可以不信,一群人都这么说就不由我不信了。我晚上回家时故意不做作业,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对我。后妈真没让我失望,手中拿着拇指粗的竹枝对我说,不做好作业就不给我吃晚饭。说得我的心都冷了,豆大的泪水从我眼中滚出,淋湿了胸前的衣襟。后妈并没有认为我哭而原谅我,我一怒之下走出家门,第一反应就是想去姥姥家。

我听奶奶说过,姥姥家在离家五里路的李村。爸爸从来没带我去过,姥姥也从来没来看过我,我现在去找他们,不知他们会不会认我这个小外孙?

既然走出来了,我是不可能主动走回去的,除非是后妈求我回去。但后妈一直面无表情地跟在我后面,我走快点她也走快点,我走慢点她也走慢点,始终和我保持二三丈的距离。我磨磨蹭蹭地走着,时而看路边的小花,时而又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直到太阳落山还没走到姥姥家。

我不想走了,害怕找到姥姥家后他们不认我这个外孙。我抱着头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后妈。后妈见我不走了,站在两三丈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小样,人不大还敢跑路,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对后妈愤怒的怒火达到了极点,我都不跑了,你还不放下身段来求我回去?后妈仿佛看懂了我的心思,对我说,不跑了就跟我回去吧!

我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认输的,但不知为何,我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跟在后妈屁股后面,羞羞答答地往家里走去。

这就对了嘛,后妈拉住我的手,对我说,只要你好好读书,我就会对你好的。

后妈的手好温暖。虽然我现在蜗居在冰窖中,手上还能感受到后妈手上的温暖。

冰窖中越来越冷了,我努力地蜷缩着身子,尽量不去碰四周寒冷的冰壁。此时我想,假如有堆火烤烤该多好啊。真是心想事成,突然一股暖流传到我的手上,和后妈的手一样的温暖。我想睁开眼,上下眼皮好像长在一起,怎么用力都睁不开。

我想扭动下身子,四周的冰壁把我压得死死的。我急促地扭动着,想爬出这该死的冰窖。但一切都是徒然,我只能越来越感到冰窖四壁透着的寒意

“小文,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仿佛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回响,若有若无,如真似幻。我想追寻声音的方向,却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紧闭的双眼。

“小文,你醒醒。”我感动有一双强有力的手在拼命摇动我的身体。手,是温暖的,和奶奶抱着我,轻轻拍我哄我睡觉的手一样温暖。只是比奶奶的手要丰润一点,难道后妈来救我了?不可能的,我想起我不愿做作业时后妈看我的眼神,那凛冽的目光比这冰冷的冰窖还要寒冷。她怎么会有一双温暖的手呢?

不过还好,因为有这双温暖的手,我身边的寒意逐渐消失,直到我的眼睛能够睁开。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几乎不相信眼前的情景。是后妈,她正关切地望着,满脸都是温柔。见我醒来后,关切地问道:“小文,是不是做噩梦了。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好在能醒过来,不然吓死妈了。”后妈握着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好温暖,但想起二婶婶说的话,我还是把手狠狠地从她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恨恨地说道:“你不是我妈,我不要你管我。”

“醒来就好,过来吃晚饭吧。”后妈并不介意我的态度,或许说是她已经习惯了我对她的敌意。她把我拉到饭桌边,桌旁的凳子上还挂着我的新书包。我记得我做完作业后并没有把课本和作业本收进书包的,看样子这些都是后妈做的,她一定是想先讨好我,让我信任她,然后再把我卖掉。

我是不会感谢她的。我端起盛好饭的碗,拿起筷子夹起菜,也不管后妈有没有坐好,扒起饭就拼命往嘴里送。本来,奶奶和爸爸在世时,教育我,说有长辈在场时,一定要在长辈开始吃后我才可以吃的。但我不承认后妈是我的长辈,也就没必要敬重她。

“小文,我坏了吗?别急,慢慢吃。”后妈以为是我饿坏了,怕我噎着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安抚我说。

“我不要你管,你不是妈。”我才不会被她的小恩小惠收买呢。

“小文,别说傻话,我不是你妈谁是你妈?”后妈怜惜地望着我,连拍我后背的手都没停下来。

“我才不稀罕当你的儿子,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石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把我卖了,好挣钱给你养老。”

“你……”后妈拍我后背的手停了一下,接着又拍了几下,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走进房间,轻轻掩上门。

我望着门口的缝隙,里面久久没有亮灯。我知道后妈是生我的气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老巫婆了。没有她,我还有二婶婶三婶婶等等六七个婶婶。真感谢我的父亲,他有那么多的亲兄弟和堂兄弟,就算他不在了,我的叔叔婶婶们也能保护我的周全。于是,我扒完碗里的饭,也不管后妈有没吃饭,把菜都倒进潲水桶,再在饭锅中倒了一勺水,让她想吃也吃不了,然后心安理得地回房睡觉。

我不知道的是,后妈坐在房中,叹着气。在我睡觉后默默地收拾好衣物,打开门悄悄地离开了。在她离开时,隔壁有一双豺狼般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计谋终于达成,只要这个女的走了,剩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还能翻得了天,这块地基终于是老娘的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我家的院子隔壁,在临走时,还狠狠地冲篱笆上吐了口痰。

第二天早晨,后妈第一次没有来敲我的门,催促我起床上学。我乐得清闲,一觉睡到自然醒。等我醒后,太阳都差不多正顶。

上学迟到了,我急忙披衣起床,背着后妈给我买的书包往外跑。没跑几步,想起书包是后妈买的,我不能用她的东西,又返回家中把书从书包中倒出,一时又没找不到可以装书的东西,抱着书本和文盒慌忙向学校跑去。

刚到校门口,刚好碰到班主任王老师。王老师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要真的算起来,听我爸说我还要叫他一声表叔。他平时对我可好了,经常把不用的废纸送给我,当作练字和做算术的手稿纸。王老师见到我后,问我:“小文,今天怎么迟到了,快回教室去吧,下不为例。”

我刚上一年级,不知下不为例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他是原谅我了,急忙答应一声,跑着走进了教室。

因为想到以后再也不用受后妈的管束,我感到这一天是我上学后最开心的一天。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放学的时候,早上起床没有吃饭就上学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要是在平时,只要放学回家,后妈早就做好了饭菜等我。今天不同,早上起床没看到后妈,不知她还会不会做好饭菜在家中等我?不过也不用担心,就算没有她,我还有那么多的叔叔婶婶,他们在指责后妈对我不好时,说过,只要我愿意,他们都会照顾我的,而且比后妈还要照顾得好。我想现在只要背着书包随便去哪家,都是能填饱肚子的。

可惜的是,从七婶到六婶五婶直到我的亲二婶婶,都没有让我在他们家吃饭的意思。他们都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只要有他们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我?怎么我真到了他们家门前时,他们都不理我了呢?难道他们说的是假话,我实在无法搞明白他们到底想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夕阳把我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按住我的影子,在地上摩擦。

这时我才想起后妈的好,至少她能保证我每天吃饱饭。可是昨天我已经把她气跑了,她还会回来吗?不会的,我想,我并不是她的亲儿子,她没有理由死心塌地地对我好。

我坐在村头的李树下,用棍子挑唆着蚂蚁打架。蚂蚁比我聪明多了,无论我怎么挑唆,只要我把棍子一拿走,它们立即毫不犹豫地分开,难道它们也和人一样有思想?

真是无聊透顶。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四周黑咕隆咚的,仿佛巨人张开的大嘴,随时可以把我吞噬掉。我想起了多次出现在梦中的情景,四周虽然没有冰壁,同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夏天的风本来是很热的,可我却感到了和冰窖一样的寒冷。我想起了我爸还有我奶奶,假如他们还在该多好啊。那样我就有一个完整的家,不会一个人饿着肚子在夜里无聊地数星星。我努力地想我的亲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的模样。也是,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妈妈就是这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后妈。现在后妈不要我了,我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小文,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家?”我仿佛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可是会有谁叫我呢,我的叔叔婶婶见我如见鬼魅,恨不得用大扫把把我赶出家门。难道是后妈?不会的,她已经生气走了,她不会再要我了。

“小文。”叫我的声音越来越近,真的是后妈。此时,我如在黑夜里迷路的旅人,见到了前面指路的灯光。我急忙站起身来,喊道:“妈,我在这里。”

怎么了,我怎么会叫她妈呢?自从爸爸离世后,我还没好好叫过她呢。

“来,快过来,跟妈回家。”后妈伸出双手迎接着我的到来,“你这孩子,放学也不回家,我还以为你去同学家做作业了呢?”

就这样,我被后妈抱回了家。别看我表面顺从,其实我内心是抗拒的,因为我一直记得婶婶们说的话,后妈对我好只不过是想把我喂壮点,到卖我时能卖个好价钱。因此,无论她对我有多好,我都不必感谢她。

吃饭时,后妈对我说,小文,从今以后,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离开你,直到你长大成人。我是答应过你爸的,我一定要把你抚养成人。但是,你敢不认真读书,该打你屁股我也照打不误。以后你给我小心点。不然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天天吃竹枝炒精肉。

你威胁谁呢?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我心中想着,脸上满是不屑。但为了一日三餐,我决定表面上不再和她对着干。后妈见我虽然心里不服,总算没有当面顶撞。也就不再和我计较,拿来干净的衣服,让我洗澡换衣服睡觉。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和前几次做的梦一样,我被人扔在一个小小的冰窖中,四周都是厚厚的寒冰,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在冰窖里拼命挣扎着,想逃出那个该死的冰窖。

冰窖里寒气逼人,我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假如我不能逃出这个冰窖,我一定会死在这里的。可惜我手脚无力,根本没办法逃出去。这时,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奶奶和爸爸。虽然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但我知道是他们来接我了。他们的手好长好长,比河面上的小桥还要长,长到我拼命想看清奶奶和爸爸的脸时,感觉他们就在河的对岸一样,只是向我招着手,示意我快点跟他们离开。这是最爱我的奶奶和爸爸,他们是我最大的避风港。有他们在,我一定会开开心心的。

我把手伸向他们,就在我快要握住他们的手时,突然在冰窖中亮起了一盏明灯,在灯光下,奶奶和爸爸的手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而我的身子也能转动了,我并不是在冰窖中,而是在我的床上,非常温暖。

我伸了个懒腰,发现我的被子刚被洗过,被面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刚刚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原来是后妈给我换过干净的被子了,我心里一阵感动,假如她不是我的后妈而是我的亲妈该多好啊,那样,我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和最靓的崽。

可惜她不是我的亲妈,而是一个想把我喂壮再卖掉我的女人。

冬去春来,时间过得真快,我爸离开我有一年了。在他的忌日,我偷偷来到他的坟墓前,望着这个矮矮的土堆,心如刀绞。他是我最亲的人,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他去了,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世界,让我受尽了苦头。

想到此,我突然感到我并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爱我的后妈。不,婶婶们说过,后妈不是好人,是一个人贩子,迟早会把我卖掉的。本来我来爸爸的坟前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我想请我爸保佑我,不要让后妈把我卖掉。我要努力读书,到时好好孝敬她。爸爸啊,你就显显灵吧,千万不要让后妈卖掉我。

夜鸟开始归巢,我听着蝈蝈鸣叫的声音,心情是如此的平静。我知道爸爸虽然不能回答我,和说说心里话,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与他相伴,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是最幸福的。

正在我冥思苦想时,忽然耳边响起了后妈的声音:“小文,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我才发现,后妈就坐在爸爸坟墓的另一边,只因我把心思都放在对爸爸的思念中,才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嗯,我想再在我爸坟前坐坐。”我和平时一样,用“嗯”代替对她的称呼。

“好吧。”后妈答应一声,过来和肩并肩地坐在一起,她脱下打满了补丁的外衣披在我的身上。和我一样,默默地坐在我爸的坟前。

直到日暮降临,我才站起来回家。后妈见了,急忙站起来,拖着我的手,跟在我身后小心地扶着我往家里走去。

假如她是真的对我好该多好啊,那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或许是受了点寒,回到家后我感冒了,开始并没怎么样,到了午夜,我全身火烘烘的,仿佛是被人扔进了蒸笼中,热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张开嘴,拼命喘着粗气。但全身燥热,根本顶不了事。

可能是我喘气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后妈的注意,她敲了敲我的门,问道:“小文,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嗯,我好热,我想我是快要死了。”我喘着粗气,嘶哑着嗓子道。

“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还来不及回答,后妈已经推开了我的房门,来到我的床边,用手搭在我的额头上,说,“你发烧了。快穿衣服,我带你去村医疗站看看?”

我双手发软,平时轻轻松松能穿上的衣服此时重似千斤,穿了几次手都对不中衣袖。后妈想帮我穿,我左右躲闪,就是不给她帮我的机会。不过我低估了她的耐心,最后被她按住我的手,强制我穿上衣服,然后一把把我扔到后背上,背起我就走。

我没想到后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想挣扎也是徒然,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她背到村医疗站。

后妈拼命地敲着门,喊村医黄医师。过了十多钟,房中总算有了反应,不过是黄医师的徒弟大牛哥搭的话。他告诉我们,黄医师今天去乡卫生院开会学习还没回来,要找黄医师的话只能去乡卫生院找。

乡卫生院离我们村有十多公里,不要说晚上,就算是白天一个女人背个小孩走十多公里山路,去乡卫生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后妈问大牛哥有没有退烧药,先给我拿点药退退烧。大牛哥是今年初才开始跟黄医师学医的,连“汤头歌”都还没有背熟,师父不在,他哪里敢私自配药。

药石无情,后妈也懂这个道理,刚才是因为心急才求大牛哥的。既然大牛哥不敢配药,为了我后妈只能背着我去乡卫生院。

她只是我的后妈,我没有理由让她背我。我挣扎着想从后妈的背上爬下来,后妈把我抱得死死的,还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让我老实点,不然把我扔到山里喂狼。

我虽然没见过狼,但在我心里是最怕狼的,只能乖乖地趴在后妈的背上,任由她背着我往山外跑。

十多公里的山路,上坡下坡,过桥下河,我不知后妈是怎么一口气跑到乡卫生院的。刚敲开卫生院的门,后妈冲开门的人说了声救救我的孩子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

到了乡卫生院能不能找到黄医师已经不重要了,卫生院的医生多,开门人叫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医生爷爷。医生爷爷把一支温度计放进我胳膊窝中测体温,抽出来一看,不禁呓了一声,四十度,好险啊,好在送来得及时,假如烧坏了脑子这个孩子就全完了。

“医生,怎么了,没什么大碍吗?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后妈见医生说得比较严重,焦急地问道。

“没事,好在你送来得及时,我给他打一针就没事了。”

“好,谢谢医生。”

医生爷爷配好药后,先在我手背上做皮试,见我没有过敏反应后,在我屁股上扎了一针。好痛啊,要是在平时,我一定会哭出声来,但看到全身湿透的后妈,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咬着牙强忍下来。

“你是孩子他妈吗?一个人送孩子过来真不容易啊,孩子他爸呢,怎么不一起来?”医生爷爷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一边帮我打针一边和后妈聊天道。

“孩他爸不在了。”后妈小声回答道。

“是出差了吗?”

“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哦。”医生爷爷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从后妈的表情中也能猜出七八分,不再追问。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不仅不是她的亲儿子,而且是一个连一点血脉都没有的外人。

当时的乡卫生院是没有住院部的,病人打针吃药后只能回家养病。医生爷爷从谈话中知道后妈不容易,是走了十多公里山路到医院的,现在让她走实在是难为人,于是和看门人商量了下,允许我们在门诊室内休息。

后妈让我躺在长条木沙发上,找了一个矮凳子,坐在我面前照顾我。我打了针吃了药,心里舒服多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美美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那个让我害怕的冰窖又出现在我面前。四周寒冰冒着白雾,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我拼命地挣扎着,但我无论怎么用力,一直都是徒劳无功,反而让我感到越来越冷,冷得我全身颤颤发抖。

忽然,我又看到奶奶和爸爸向我走来,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竟然是我的后妈。后妈看到我后,拼命推开我爸爸和奶奶,把我护在身后。说起来很奇怪,爸爸和奶奶看到后妈后,倒着身子向后面退去。后妈冲他们喊道:我答应过小文他爸,我会把小文抚养大的,以后你们就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这话我听得真真切切,好像并不是在梦中,我拼命睁开眼,看到后妈双手叉腰挡在我面前,站在后妈对面的,是我的那些叔叔婶婶们。

原来,今天早上我的叔婶看到我家没有开门,认定是后妈把我拐走了。我是死是活他们不会放在心上,但他们对我爸留下来的房子还是很关心的,只要坐实了后妈对我不利,立即可以把她扫地出门。没想到追到乡政府时,有人告诉他们,后妈带着我在卫生院看病,立即假惺惺地来看我。我那个一直打我家房子主意的二婶婶,惺惺作态地指责后妈,说她对我漠不关心,才会让我生病的,要把她赶走,并带走我。

后妈知道二婶婶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自然不会让她的阴谋得逞,冲着他们说了我梦中听到的话。

“他爸都死了,你这个死石女,还赖在我家里,滚,你立即给我滚。想赖在我家给小文做后妈,门都没有。”二婶婶咄咄逼人地冲着后妈吼道,口沫星子几乎全溅在她的脸上。

“我答应过他爸,想赶我走,我会走吗?哪怕是小文,他都没权力赶我走。”

“小文没权力赶你走?你说得轻巧,他是他们家的唯一男人,只要他发句话,我们立即把你扫地出门。”

“你……”后妈迟疑了,因为我平时对他的态度,她还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说出过激的话。

“没话说了吧,还不快滚!”

“妈,”我知道我再不说话的话,后妈一定会被他们欺负死的。

“小文,你刚才叫我什么?”后妈不敢相信地望着我,有点目瞪口呆般的惊喜。

“妈,”我又叫了一声。和后妈相处了这段时间,我知道她是真正爱我的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再受欺负。

“孩子,我的好孩子。”后妈一把抱住我,激动得泪流满面。我依偎在后妈的怀里,觉得她的怀抱比奶奶的怀抱还要温暖。

我的叔婶们见我接受了后妈,知道再无机可乘,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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