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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那些真实的过去3

2021-10-30  本文已影响0人  芦亿安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寻找生命的源泉已经成了本能,而非自动力,经过一个又一个黑域,醒了睡睡了醒,不知今夕何夕,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因为第二世界的特质,他来的时候黑域在他眼里已经成形,但在另一个世界,人们看到的还是一片彩色。他路过的时候是一片祥和,错过了黑域爆炸之后上演的悲欢离合,如果他早一点看到,或许同理心伴随的清醒会早一点到来。但人生的处境这件事,早不了晚不了,早了不懂,晚了已心如朽木。

  骆遗全程目睹了卢亦歌母亲遇难的悲剧。

  她刚进公园,就绊醒了他。骆遗睁眼,就看到了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摔倒在他旁边——她现在是个少女了,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一瞬间骆遗以为她能看到他了,直到卢亦歌伸出手来摸索着,嘴里嘀咕道:“什么东西在这绊倒我。”

  那伸出手的姿势和记忆里的无差,骆遗在最后关头躲开了。

  他看着已经比记忆中高出许多的小女孩,她和她母亲一起往远处走去。他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就当是在找人间的最后一点温度。

  当他们一群人靠近黑域,上一秒卢亦歌和她的母亲还言笑晏晏,下一秒骆遗就看到她的母亲淹没在黑域里,只剩下掩藏在黑暗中的一双眼还发出光亮,悲戚地看着卢亦歌飞落的方向。

  变故来得太快,卢亦歌的母亲在最紧急的关头只来得及以自己做反动力,将跟她站在一起的女儿推了出去,而她自己在黑域的爆炸中灰飞烟灭。

  那一幕对骆遗的震撼太大。那一刻骆遗眼里的世界才开始变得鲜活了起来——坠落在地上还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就赶紧爬起来向黑域跑去的少女,她嘴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母亲,母亲......”

  骆遗看着少女跑去的地方,那里已经完完全全成了黑暗的颜色,她的母亲融在黑暗中已看不出轮廓,他又看了看附近的人群,有些人还好好站着,但他们的形体千奇百怪——缺胳膊少腿。

  那一刻骆遗意识到不同——在靠近黑域的地方,他能看到预言。或许他所看到的只是快进了几秒后的画面,但他眼中的世界与别人的已截然不同。

  眼前的一切突然慢了下来,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知哪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又开始同步了——周围的人都在慌忙逃窜,哭喊声,嘶吼声,叫疼声......如千军万马之势将他淹没。他以前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他站着观察了很久很久,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以前的坚毅和信念又慢慢活了过来。

  人总是善于找同类,同类给予勇气。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看看古往今来,看看周遭的人们,他们的承受力比自己强多了。如果人们聚集在一起,是不断冲破极限,是互相取暖,是互激勇气,那群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骆遗此刻就感受到了这种同理心。有的人,看到别人的挣扎,是以此为动力,而有的人,是以此为自我安慰沾沾自喜的良剂。骆遗属于前者。

  是的,骆遗此刻心里升起的不是嘲讽,纵然周遭遇到的很多人对他不友好,但是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他心里升起的不是快意,而是平等,平等的怜悯。他始终对自己不幸的处境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磨难都比别人不幸,没有人跟他一样感同身受。如果沸水里有很多只青蛙,那大家都一样,没有特殊,天罚也不单单只降在他头上,他会安静下来,是等待煮熟还是结群跳出,他都是顺应环境的。但,沸水里只有他一只青蛙,围观有很多群众,他们或走开或看不见,留下来的人只想把锅盖盖上,那于隐身的他而言,人们能看见彼此,就足够他嫉恨和艳羡。

  嫉恨和艳羡并不是想与人同化,他只是有强烈的不公感。他逆着人流往前走——所有的人都在远离黑域,远离爆炸点,而他往他的生命源泉走去。

  “幸与不幸非绝对。”他在逃窜的人群中想到。在极度的慌乱中,人们慌不择路地一个又一个撞到他身上,而他是一个逆行者,一直一直往前走去。他敢保证,逆着人流那些人绝对感受到了实体的阻碍,也有人觉得奇怪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甚至不信邪地继续撞过来。但这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他们脸上的疑惑马上被逃生的急促取代,又换了个方向跑开了。

  也有人力气很大,骆遗逆着人流几乎站不稳,但他固执地朝前走去。在人与人的撞击中,他的心里越来越明镜,他心里想着,“我可以往前走,逆着人流,不被看见,我也可以往前去......”众生皆忙,众生皆苦,在这种场景下,他突然地想到这句话。

  骆遗走到前方停了下来,他看着卢亦歌在黑域旁声嘶力竭,她一次又一次地往黑域冲去,但它就像看得见摸不着的另一次元,任何物体想要进入它,穿过它,都被它的边界折了回来。骆遗看着卢亦歌无论怎么努力,她的双臂,她的身体,都被黑域边缘化了,她的手伸向黑域,却贴着黑域的边缘折成了奇怪的形状,她的身体也在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它就像剪切出去的一部分空间,而剩下的不规则部分居然奇妙地连接着,连续而完整,连带着靠近它的物体也表现一致,这样的结果就是,如果你面前的黑域是一个球,你想把手伸进黑域里,手会贴着黑域的轮廓呈圆弧状,而你能看到球体的背面。画面有些滑稽不合常理,但这真真切切地是骆遗看到的场景。

  卢亦歌的嗓子都要喊哑了,她整个人也精疲力竭,但依然执着地做一件事——想进入黑域把她的母亲带回来。事故发生地在慢慢地被清理,所有的伤者和剩下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她依然执着地在那大喊大叫。骆遗听到走的人似乎在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小姑娘怕是受刺激了。”

  骆遗就坐在那里,看卢亦歌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黑域冲去,进不到黑域,最后开始对它拳打脚踢,然而精疲力竭地只有她自己,她甚至都没触到黑域的边角。

  骆遗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地笑了。他想,人类是何其地相似,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类,但现在他觉得,如果以特质来划分,他就属于这一族群。

  看起来以卵击石,特别傻,特别脆弱,四处逃窜,还爱跟命运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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