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母亲的菜园

父母退休后住到了城里，在城里闷得慌，他们又常常赶到乡下去。我们家在乡下有一处老房子，老房子里吃穿用度的家什仍保留着。房子后面有一片菜地，忙碌的时节，为了方便侍弄菜园，两位老人会在老房子里住上几天。

我和弟弟都在城里做事，这几年来，隔三差五的，母亲总会给我们两家送来一些他和父亲亲手种植的时令蔬菜。往往菜场上的一些蔬菜瓜果刚上市，那些品种母亲的菜园子里便也有了。每一次母亲总是说，可别小瞧我和你爸种的这些菜呢，没有农药，没有化肥，是真正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吃起来放心！

母亲年轻的时候在农村里做工，插秧割稻，种庄稼，采茶叶，捡棉花，什么农活都干过。尽管后来进城当了工人，但这辈子跟土地算是结下了不解之缘，如果一天不在土地上忙碌，便会感觉少了点什么。看到有土地撂荒，更是心疼不已。为了侍弄好那片菜园，父亲每天早晨总是骑着摩托车带着母亲赶到老房子里去，尽管从城里到乡下有十几里地，他们总是像过去上班一样，准时赶到那里。

其实父亲有时候不愿意去，他喜欢与牌友们耍些小牌。地里的活儿不多的时候，母亲也只得由着父亲，她一个人乘坐公汽，独自赶到菜园子里去捯饬。

那一天，我无意中路过老房子。母亲说，你要什么菜，就到菜园子里去摘吧！看我有些犹豫，模棱两可的，母亲拉下脸说，你们家吃什么呀，总是这不要，那不要的，一点也赶不上老三家，他们家吃菜可泼辣得多。地里有现成的菜，省得上菜场去买呀！生活要学会自己调理，学会做一手可口的饭菜。不要什么事情都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我和你爸每次过来麻烦着呢，又担心你们没菜吃，又要把菜分类，又要找袋子装，还要送到你们家里去……

我说，有些菜吃不了你和爸就卖一点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妤萍上班，在单位吃得多；两个孩子平时也都在学校里吃，只有我偶尔在家里吃一两餐，一个人又吃得了多少菜呢？

那总还是要吧？母亲截住我的话说，萝卜、包菜你拿一些回去，这些菜放得住的，一下坏不了！

我一笑，不再说什么，提了菜篮跟在母亲后面，赶到菜园子里去。我想起妻曾经说过的话：爸妈送来的菜，我们尽管收下就是，这样老人会有一种成就感。如果不要，他们难免会感到失落。

到了菜园，母亲指着那一片碧绿的菜畦说，你看看，我和你爸每天来都做了哪些事？你们呆在城里，不做农事不晓得，今年天干了三四个月，我和你爸几乎每天来泼水，不然菜早干死了！

哎呀，这么一大片地都是咱们家的了？我有些惊讶地问，嗯，我记得这是蔡主任家的，那是万老师家的，那是吴会计家的，那是谭保管家的！怎么，现在这边连栅栏也不用围了吗？

可不是，人都搬到城里去了，那些地没人种，都撂荒了，都是我和你爸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附近没有住户，自然也就没有鸡和牲畜来了，围不围栅栏就没关系了。母亲淡淡地说。

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菜地，我真的有些震惊了。一棵棵“上海青”小白菜郁郁青青，翠色欲滴；卷心菜已然成熟，张开的几片老叶下面，成团的白嫩的菜心紧紧包裹着，像是小孩子仰起的笑脸；大白菜棵棵伫立，直挺而肥硕，像是列队等待检阅的士兵；白萝卜的叶子奓煞开来，小半截肥硕白胖的身子破土而出；胡萝卜缨子将那一小片土地染成绯霞色；紫色的菜薹在清冷的风中微微摇曳…… 

我不知道父母花了多少时间，洒下了多少汗水，付出了怎样的心血，才成就了这大一片恣肆汪洋的绿意。他们在辛勤劳作的时候，我可能在家里安然地休息，我为自己竟不能帮上父母一点忙而感到汗颜和愧恧。这让我又想起了高中时代星期天放假回来，母亲让我上菜园里摘菜的情景。母亲当时笑着说，只怕家里的菜地在哪里，你都不知道呢！她又告诉我菜园的具体方位，唯恐我跑到邻家的菜地里去。那时候因为读书，母亲很少让我们兄弟几个插手干农活，更不用说刈草莳菜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也是我当时生活的真实写照。

我正愣怔的当儿，母亲说，你拣那大萝卜拔几棵，冬令萝卜小人参，煨汤和炖鱼都是不错的！还有那胡萝卜，拿回家炒腊肉也是一道好菜。她一边说着，又拿菜刀去摘大白菜和卷心菜。不用说，这一次来到母亲的菜园里，我又要满载而归了。

母亲的菜园丰富着我们的餐桌，也温暖着我们的生活。母亲的菜园真好，它丰富了两位老人家的退休生活，也锻炼了他们的筋骨，是我们平淡岁月里的一段抹不去的记忆。

母亲的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