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组诗1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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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摄影
01.尘埃不落定
一枚羽毛在空中飞，
经过树枝，经过窗台，
若是被灰雀接住，可以做巢---
一个家柔软的里衬。
现实让出的位置，都可以做
梦境，梦境辽阔得
可以包容漫长的旅程
一种无着落的漂浮，
像是尘埃，难以自重的落定自己。
想想它们的未来，可能性
会多于一枚落叶吗？
羽毛很轻，
确切已脱离曾经拥有的鸟体。
02.你将足下泥土又爱了一次
那天，风推着你，
你就索性去了
天边的郊野。
野地里那么多的鸟在分享
秋天的果实，你的身体里
一只鸟也没有。
你的身体里尽长野草，
不开花，不结果。
风来，是训练你站立，
你却总是摇摇晃晃，
风的口令你不懂，但却
什么都信过了。
你恨过，却终于深爱了足下泥土，
你的恨荒芜过好多季节，但是爱
让你又复活了好多次。
白云依然不是谁的白云，
白云悠然而回的时候，
你愿意原谅一切，包括
这足下泥土，
你又爱了一次。
03.一片叶子心底的回声
昨日向晚的阳光
挂在楠木树梢间荡漾，
跳上梦境中林间的绿皮火车，
直达今晨的窗玻璃时，
雨滴又在叶的掌间回转
弹跳开来。
风的指挥棒穿行其间，
回应光的足迹、如歌的
行板、N重奏。
从细雨来时弱弱的声响
到一阵阵渐稠渐浓的
窸窣错落；
从鸟儿凝神屏息静听
到舌头松绑后逃逸出
一两声啁啾。
秋天从寒露往霜降
寂静的路上，布满
苔藓行走的足迹，
幽深处，传来一片一片红叶
落到心底的回声：
秋天有可能是春天，
而梦境可能是现实的明天。
长调渐渐响亮，
从远方来的悠长的路上，
亮晶晶的蓝花花回过头来
再开落一次，点染的
金桂、丹桂、月桂
重重叠叠厚涂一片天空，
冷暖回旋间，
洒满一地的灿灿米粒静候
太阳神的鸟群。
04.由阳光到月光
光原本是炽烈而直截了当的，
光所到达的花草树木
都焕发不一般的精神。
无论是来自朝阳、夕阳，
还是正午的白日，光到达我
却都颇费周折。
仿佛是没有路径的，
除非我主动去迎接，去够。
仿佛是故意要避免直的路径，
光经过了多少次波折和衰减呵，
光到达我的时候，才那么柔和可亲。
我也就接受到了光的一部分，
那种柔和，或者是弱，
光到达我后，我就成了月光，
从此也弱弱的照着周遭。
05.去路
静儿的外婆像蝉一样
从这个秋天走失，
她将泪水交由风捎至草的叶尖
荷叶心间；从夏天到秋天的广阔里，
遭人恨的蚊子一直撑到昨天，
在最后的注射任务中
无声无息了。
正如冬瓜、南瓜和百香果，
都是在夏秋的断桥上瓜熟蒂落。
但轮回的季节里永无结局，万物
依然还要在季节明明灭灭的光影间
赶路。
几日晴朗后，天幕
突然之间就暗下来，
静默、置身其间的，
墨绿色树冠尝试着再采集
一些光，而不得。
将要离开的叶子带着
绚丽的疼痛，失去方向感般
搓着手。
此处有些难，寒露被重置的
难度，像剑门关一样横亘在蜀道。
也许是听闻了
秋天去路的消息，秋风
在继续暗下来的天幕后
嚯嚯磨刀，刀锋渐寒，
连绵的冷雨即将架设起
接应的桥。
06.一条小河若停下来
雪山上的银发日渐稀疏，
一条河缺水断水渐渐成了日常，
若是老中医把脉，
大概率属于肾气亏损。
一条河，不再冲动时
像静脉只剩微弱脉象，
或者纤维化的毛细血管。
不必用精密的仪器检测，
就会发现结石、淤堵。
听诊过白胡子的岁月，
就能领会石头压在心头。
如若她像石头一样停下来，我们却
停不下来，我们只会
在一群麻雀挑起的乡愁间
追问她的前世今生。
一条河，若供养不了雪山的银发，
也供养不了鱼儿和岸柳。
没有了鱼儿、岸和柳，
白鹭和夜鹭都不喜欢来。
07.潮汐
沿途都是有年生的树，
苔藓毫不怯生的爬满树干丫枝，
潮湿的嘴巴撅起来，痴醉
吮接落下的雨滴。
它带着寒武纪潮汐示意图。
不远处的河床里，水携带泥沙丫枝
滚滚向南。水涨起来了，
越过了那颗麻柳树的脚踝，
从低的底线处漫出来，
又从一侧疏水渠绕回去。
东边的田野，心意相通的蛙声
热闹成一片，庆祝水旱从人。
08.膝盖是拐点
不止一个入口出口，
不止一个弯弯拐拐，
也不止一座贯通西东
供出入的桥。
在一条绿道上，我若舟行其上
也守护绿的岸线，大概率
还是会一路向北。
主打的绿色主题，
柔和的绿意一路倾心流淌，
双腿作桨惯性的划。
膝盖成为拐点，
在直立与跪倒之间，
拉起来，推向前，
清晰的钙的声响
是一路上最和谐节奏。
09.秋天门廊前
小孩子在门廊前停住，
眼睛盯着仰躺着的蝉。
光斜倚的门廊，定格
这一幕。
爷爷牵着孩子的手
始终牵着，没有要催促
孩子走。沿着廊道，
东西南北都有去路，但
他的目光选择跟随
孩子好奇，跟随蝉的停顿
在秋天门廊前
停顿。
那一刻，有人
记起秋分，清晨的风
正轻轻而过，树木
进入新的寂静。
10.弯曲的走向
天空正在下雨，
这是云和风弯曲的时候。
韩江刚刚获得诺奖，
她提到的一种弯曲
是婴儿式，不是猫式。
天空正在刮风，
风扬起的还是
那对面的绿旗，
被风弯曲了的雨线可以
进入窗内、屋檐下，
和父亲的病室。
父亲已经有许多的弯曲，
他的脊椎超越S 线曲度，
静脉撑起皮肤向外张扬，
呼吸的曲线折反方向
贴近地平线。
父亲所有的弯曲与天空的弯曲
都是婴儿式，向内，
走向宫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