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1日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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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中国纵横》

馬爾羅在《西方的誘惑》第一章粗略提到令上岸走逛的乘客「極反感」的氣味，但那些乘客還是「開心且走動不停」，而克羅岱爾則交代了這一經驗老到的夜間潛行者的所有特性：對他來說，中國城鎮的氣味「強烈如爆裂物：會聞到炒菜油、大蒜、動物油、灰、鴉片、尿、糞、下水的氣味」

　如果我們如今不清楚自己對中國的觀感，不應為此太過煩惱。自有西方人開始住在中國且撰文詳談中國起，西方一直不清楚中國。我們對中國的不清不楚，始於四百多年前：一五八四年，對中國的第一份詳細記述，透過耶穌會士利瑪竇的家書問世，一年後龔薩雷斯．德．門多薩（ Gonzalez de Mendoza ）的開創性歷史著作問世。利瑪竇與跟他同時代的其他人都汲取了先前曾經去過中國者的先入之見，但世人還是把一個新寫作體裁的開創殊榮授予他們，這個新體裁就是根據絕無僅有的親身經歷寫下的評論。

西方人的中國觀的演變極為複雜，原因之一係就在耶穌會士於歐洲受到政治懷疑，受到來自平信徒身分的知識分子和揚森教派兩方的攻擊且正漸漸失去他們在中國所曾享有的影響力時 ── 亦即十八世紀第二個二十五年間，雍正皇帝在位末期和乾隆皇帝在位初期之時 ── 他們分析中國的那些書正接近其影響力的巔峰。耶穌會史家的影響力上升，原因之一是他們在中國開始閉關鎖國、竭盡所能限制外人在中國貿易、旅行時，向西方人提供了來自親身經驗的記述。

首先是「嬰兒，在奶媽的懷中嗚咽、嘔吐」。這個嬰兒，皇子玄燁，身為順治皇帝三子，從體制上來講當然是道地滿人，但其承襲的血統並不明確，因為他母親出身佟家，佟家在遼東住了多年，曾在明朝為官，後來投靠努爾哈赤，成為旗人。

首先，康熙說了一口流利滿語和頗不錯的漢語，但在中文書寫上一再犯錯，尤以在漢字部首上為然，至死沒變。 7 他受的漢文教育不可能完整。其次，他只是大人世界裡的小孩。

這幾年是危機四伏但最終鞏固權力的時期。一六八三年三十歲時，康熙已能如孔子所說的「三十而立」。吳三桂等藩臣已死，他們的部眾遭擊潰，鄭成功後代所據有的台灣已被納入清版圖；好似為證明他已「而立」，就在一六八三年，康熙第一次西巡，隔年第一次南巡至南京。

康熙的體力似乎不如他孫子乾隆；他孩提時和壯年時都生過重病，或許艱苦的人生使他比一般人還早老化。一七一五年，他下諭旨道，他的右手不堪用，因此他所有的機密敕令都用左手寫。他有過輕度中風？一七一七年時，他健康不佳之事已頗為人知，因此有位退休的知府去熱河獻上他的密方 ── 但康熙不願一試。

　我覺得這時的中國是個偉大的國家。康熙是有可能光因為統治這樣的國家長達六十一年就被稱作偉大皇帝，但這個假設無關緊要，因為他以自己的偉大造就國家的偉大。

為藉由反襯點明這個主題，黃仁宇詳述他的第五個也是最後一個個案研究成果，研究對象是李贄。在黃仁宇筆下，李贄類似馬丁．路德，差別在於他活得不快樂，較不得志，奮力要成為儒家文人的良心，卻在社會上找不到知音，畢竟在當時的社會裡，政治、家庭方面的主流價值觀重重壓在每個人身上，逼每個人都要「維持大我性格」。李贄聰穎但易怒，一生悲慘，仕途不順，寫作屢遭挫折，在黃仁宇筆下際遇令人傷感。黃仁宇說李贄一五八七年後的人生「白活」，「本應活不過」一六  二年，卻捱了過去。

不愛與外界往來且活得百無聊賴的萬曆皇帝早已退場，改由新一代的帝國行動主義者擅場，作家和讀者都退到較安全的場域。但我們絕不可因為清廷的新道德觀，看不見已覆滅之王朝的生氣勃勃和才華洋溢；上述四本書說明了已逝去之明朝文化的充沛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