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销
我正在低头打扫院子,一个俏丽的身影从敞开的大门里挤了进来。
“姐,你今天休息啊!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你家的门敞着哩!”
“哦!是小丽啊!你今天也休班吗?”我与小丽家隔着几条街,大家仅一个村子住着,彼此还并未熟悉到各自家中串门的程度。对于她的来访我感到意外。我错愕地打量着她,一身靓丽的衣衫,头发烫着大波浪的发卷,一股淡淡的香水的味道紧随着她的步伐追了过来。她已完全没有当初羞怯的模样。
“我已经不去原来那个工厂做工了,现在搞代理了。这是我的名片。”小丽熟络得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掏出一张印着花色条纹的名片递到我手里。
趁着我低头看的功夫,她趁机讲起了自己代理的产品。还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一套有点像海军衫一样的蓝色条纹内衣,更像斑马服。她抖落着衣服滔滔不绝地讲起它们的用处。声音像蜜蜂在耳边不停地嗡嗡响,讲了一大堆,我只听明白几句,这是一套治疗加保健的内衣,像颈椎病腰腿疼肩周炎 ,包括女性的月经不调男人的前列腺炎等,只要穿在身上都能起到调理作用。
我微笑着并没有提出疑问,以至于让她的讲解陷入被动之中。
“姐,要不你买一套试试吧!我们女人过了三十岁,身体各项机能就在缓慢下降,买一套穿在身上保准有益无害。”
小丽站在院子里,唾沫星子溅起三尺高,嘴一张一合让我感到陌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腼腆的小媳妇吗?记得当初我们一起工作,她那时见了男同志脸红的要命,就连话都说的也不利落。别人下班后嘻嘻哈哈边走边编排着对方,而她却像一只胆小的兔,一声不响地追随在我们身后。
她婆婆家境不好,她和丈夫结婚简简单单的,就连彩礼都没要多少,她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工作本分踏实,虽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富贵,但人肯干能吃苦,唯一的不足就是木讷,一棍子屙不出一个屁来。
“姐、姐,你在听吗?”看我走神儿,小丽在我眼前一个劲儿地喊我。
“啊!我目前–不需要。身体也没啥毛病,等需要的时候我再联系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依着她以前的性子,早就抿着嘴不说话了。可她那天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依旧不死心地追着我搞推销。
“姐,要不你给家里老人买一套吧!我们当子女的,送吃送喝不如送健康。”好熟悉的台词啊!我一时间有些惊愕,小丽真是改头换面了,换做之前打死她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时间真是一本教科书,能把一个人从无知教的能言善辩。
我没吭声,其实我最厌烦的是她对我的称呼。她之前都喊我嫂子,单从话里就有了一分生份感,如今她则亲切的喊我姐,是为了拉近关系,还是为了把东西推销出去?我与她有这么熟吗?正想着,小丽接了个电话要走了,临走时说让我跟家人商量商量买一套支持支持她,还说过几天要再来。看来她是想把我拿下了,把我做为她的推销客户填补她的推销名额了。
小丽推销的“斑马服”,我之前在一位朋友身上发现过。只不过那天忘记了一时没有想起来。几天后,再遇到那位朋友,我闲谈莫论的和她聊起这衣服的功能,没想到话刚开了个头儿,那家伙就接走了话茬儿,对身上的衣服一个劲儿地夸赞!
“妹子,这可是新型保健衣服,你说我们女人到了这个岁数自己再不爱自己,谁会心疼咱们?”
“这话说的在理,但跟这套衣服没关系吧!”
“你呀就是死脑筋,买一套衣服又花不了多少钱,权当买个安心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她说的挺起劲,我听的却想笑。
“这不是拿钱让人骗吗?”但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到面上来,说了一句再说吧就走了。
几个月后,阿园来找我,想约我一起买点礼物去看看我们的老朋友。
“老朋友咋了?”我大吃一惊。
“乳腺癌早期,刚做了手术切除。”
“啊!我不相信地看着她。怎么会呢!她不是一直穿着斑马服吗?”
“快别说那个了,要是真那么灵要医院干嘛,恶意的虚假宣传呗!”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春风满面,难言善道嘴抹了蜜一样的小丽,不知她的保健服卖的怎么样了?
“你想说狗子家的老婆小丽吧!哪个傻彪经人一忽悠,竟然自己垫钱买了一百套回家。听说班都不上了,每日打扮的妖里妖气去搞推销。前段日子还找我家里去了。啧啧!!那脸皮厚的撵都撵不走。娟子,你说现在人咋都这样啊!只要有钱可捞,脸都不要了一个劲儿地往人前冲。嘴皮子顺溜了不说,脸皮要有三尺厚。”
“挣钱了吗?”我突然不按常理出牌来了一句。
“真挣钱了倒好说。听说把狗子攒的那俩钱都嚯嚯上了。”
“不会吧!一百套衣服能值多少钱?”我问了一句。
“听说一套一千钱呢!而且还是进价。”我伸直的舌头,好久没有缩回来。这小媳妇儿,还真够大胆的啊!
以后的日子里,经常会在一个烈日的午后或绚丽的黄昏,看到那个倩丽的身影背着小挎包,描眉擦粉踩着恨天高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家的几亩田里,能看到的只有家里男人孤独忙碌的背影。那张熟悉耐看的小脸,再也没有在热气熏蒸的车间出现过,我知道小丽去追求另一种生活了,她已经不属于那个枯燥乏味的工厂,更不属于灰尘蒙面的田野,她的心已经坐上云端,飘飘悠悠去了自己心中的远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