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13

夜晚，坐在昏暗的车内，路过万家灯火。

喜欢坐夜车，隐藏在角落，足够的安全感。不冷，也想盖层毯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留一双眼睛，从车窗外望出去，望进又一扇窗内。漆黑的大地，飞速向后的模糊的树影和远山，剥掉尘世的外衣，是一种说不出的静谧。此刻，远处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在窗子上，变成繁星点点，似又将人拉回尘世，重新想起这个可爱的世界。

远远的看去，每扇窗形态各异，落地的，房间的，阁楼的，就着白色，黄色的灯光，氤氲成一个个独特的世界。拉长距离，一路从窗子，越过门口的田地、池塘，远些的山丘、树林，穿透夜色，来到我的眼里时，竟没有夜晚重露的寒凉，反而裹挟着些许人世的温情，微微烫着在黑夜中略显悲凉的心。

这是多么安静又温馨的夜！夜，总是有能让人宁静的魔力。卸掉白天的各种身份，现在独坐在书桌前，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就像朱自清说的是个自由的人。独处的妙处是很多的，一本书的惬意投入，思绪的天马行空，自我的审视反省……这样的时候，最终都会变得无比热爱这个五味杂陈的世界。但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却被手机束缚住了，即使夜深人静，再无工作和生活的联系需求，也会不自觉的拿起，看一遍已经看过的朋友圈，刷一刷随时更新的微博新鲜事，像一种瘾，更是一种病。夜，也总是会让人不自主的变得伤感，一个人的时候，更容易看见自己，神经末梢在重重夜幕之下变得敏感，白天不易见的脆弱、恐惧蔓延的肆无忌惮，举目望去，四周一片混沌，幸好，还有远处的窗子和窗子里晕黄的灯光，透着暖意。

每扇窗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几段故事。有时候，仅仅凭着窗内灯下的两三人影，我便会在心中构想起一段对话，一件事情的缘由、发展…白天里，坐在飞驰的车里，成片的山野和房屋向后退去，只几个小时，便觉得自己已然到了另外的天地，更别说高铁飞机的窗外所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时的感慨：这个世界太大，人生来渺小。内心不禁生出飘零之感。但到了此时，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让人联想到的反而是人世的温度和内心的安宁。那窗子里灯光下，点点人影的背后，连成的是整个世界。每次，我都会猜想，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心情是怎样，正在经历什么样的事情，生活是酸甜抑或苦辣；又想到这一个个小格子，见证了多少人悲欢交加的一生，想到自己不过也是这万千窗里的一格，这种同类感竟能让有些难以排遣的愁绪得以暂时的搁置。那件小小的格子，黑暗中给人极大的力量，像是和死亡、沉寂拉锯着，仅凭微小的光，带来生的希冀。窗内的人间和窗外的万物，在重重夜幕下交融，浑然一体，直击敏感的神经，有一种天广地袤，任君独行的洒脱和释然。

人生百态，躲得了别人的眼睛，却瞒不了这静静守望的窗子。而这向来无声的窗子，便是在夜晚，在灯的点缀之后，才显现出些许人世的温度和情感。窗内窗外，谁又分得清是戏中人还是局外人呢？唯有此刻，坐在车内，卸一身的沉重，借由这透着闾巷烟火气息的窗子，带来片刻的自由吧！